这句话在婉婉耳边不住回响,她呆呆看着唐枕,久久都回不过神。
之于婉婉而言,这世上有许多须得遵从的规矩礼仪,她幼时也不平过,委屈过,觉得凭什么,凭什么身为女儿家就要遵从那么多规矩体面,凭什么她不能像男子那样出去肆意玩耍呢?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慢慢明白许多道理,知晓凡事不能任性而为,否则不单害了自己,更会连累家族。
“名声”二字,对于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于是后来即使终日被拘在家里,她也不再期盼着出门了。
可是今天,这个她心里一向看不起的纨绔,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婉婉迎着他坦然明亮的目光,明白他没有在玩笑,也不是在骗她。
她心想,哪里有全凭心意便可的?难怪他是纨绔呢,真傻!她八岁就不会这么想了。
虽然如此,可她心里,却莫名泛起一点隐秘的甜意。
“小姐,到了。”翠梅掀开车帘,瞧见自家小姐又被纨绔按着,当即竖起了眉头。
婉婉立刻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裳,而这时候唐枕已经下了车。
婉婉钻出马车时,却见唐枕正对着车门朝她伸手,“来,娘子,为夫扶你下来。”
婉婉:……
她被这从未有过的称呼和唐枕面上虚假的笑意震了一下,一时忘了反应。
唐枕笑容更和煦了,声音也拿捏得分外温柔,仿佛他不是安州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大纨绔,而是一位端方知礼的斯文君子。
“娘子,怎么了?”
婉婉也想问句怎么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终究是没有开口,手指有些颤巍巍地搭上了唐枕的手掌,时刻提防着这个纨绔又要戏弄她。
好在纨绔做戏做到底,稳稳当当扶着她下了马车。
此时顾家人已经接到消息出来了。
顾中朗带着夫人儿子亲自出来相迎。见到这个富贵无双的太守独子,他面上笑容堆了好几层,殷勤得好似见了亲爹,那谄媚模样连婉婉都没眼看。
只有沈氏一直将关切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见她气色不错,面上也没有愁容,倒是松了口气。
一行人入了正堂,立即有下人摆上酒菜。
婉婉这才想起,因为今儿个耽误了那么久,到了娘家居然正赶上午饭,这实在失礼。
她原本该是忐忑不安的,可是看父亲热络招呼他们落座的模样,又觉得哪里都不一样了。
酒桌上,唐枕一改之前的纨绔样,侃侃而谈彬彬有礼,看得婉婉夹着的菜都掉了。她不明白,这明明是个大纨绔,怎么演起戏来竟比台上的名角儿还传神?
顾中朗:“哎,我也曾参与过品评,却屡次不中,想来此生无望为官了。”
唐枕:“岳父何出此言?我看岳父言之有物谈吐不凡,不像无才无德之人,定是那考官出了疏漏,若是您再去,莫说中品,便是上品也未可知。”
顾中朗被他吹得脸红,“哎,我都这把年纪了。”
唐枕立即道:“岳父这叫什么话?我看岳父神采斐然龙马精神,莫说是如今,便是再过二十年,也是……”
啪嗒一声,婉婉夹着的菜掉了。
唐枕立即侧头看她,“娘子,是不是这两日太操劳了?好好坐着,想吃什么告诉为夫。”说着就用公筷给她夹了好几样好菜,一边夹还一边殷勤道:“娘子多吃些,看看你都瘦成筷子了。”
婉婉:……
互相吹捧的氛围突然中断,顾中朗也不好光看着女婿给女儿夹菜,过了一会儿,只好也做出夫妻恩爱的样子,给沈氏夹了几筷子,可惜他压根不知正妻喜好,夹过去的菜都是往日里容姨娘爱吃的。
唐枕见状,当即停下筷子,“坊间早就传言岳父宠妾灭妻,可我刚刚与岳父一通交谈,觉着岳父完全不像那种人,现在一看岳父岳母夫妻恩爱,便知传言果真是传言,不能尽信呐!”
顾中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