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怀鬼胎,刚听到“面生的丫头”诸话,便已吓得脸色发白,左思右想,无计可施,早已跪下来,膝行至贾母面前,颤声说道:“媳妇知错。老太太救我!”
贾母视若罔闻,仍慢条斯理的说了下去:“我听了不免更疑惑了。又悄悄派人打听下去,才知道昨个儿芸哥儿竟进了府,昨晚上并没有家去,他那老娘把东府闹腾的什么似得,直逼着珍哥儿大过年的去找人。刚好,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总是闹腾着要芸哥儿男扮女装,进了宫和她说话,这虽是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只因她是娘娘,这两回闹得咱们十分辛苦,难以招架。今个儿进宫朝贺她寿辰,居然不闹了,真是叫人诧异。如今再听说芸哥儿彻夜未归,难不成是有人大胆拘了芸哥儿一夜,今朝夹带着进了宫?”说罢,目光烁烁,望着王夫人。
王夫人此时竟是半点不能分辩,不住的说道:“都是贾芸那小子不好,贼眉鼠眼的乱动脑筋,元春那妮子不自重,好不晓事,媳妇也是被缠的没办法,又怕她不尽心服侍太子,给合族人惹祸,这才出此下策……”
未等她说完,一个茶杯直直砸到她旁边,水花四溅。她惊叫着抬起头来,只见贾母气的浑身打战,拍着桌子道:“岂有这么糊涂的娘亲!岂有这么编排自己闺女的!哪怕别人起疑,你做母亲的也要拿话去解释开了,就算是编谎,也要将谎话给编圆了,这才是保族里、保家里不受牵连的办法!似你这等糊涂,原该咬紧牙关不松口的,元丫头任凭她闹去,我还不信她敢给太子摆脸子看!既然应承下这糊涂事,担了干系,就该弄得神不知鬼不觉,把前前后后的痕迹都给抹平了才好。现如今芸哥儿的娘在外头大叫说芸哥儿丢了,宝玉口口声声说在你屋里看到个标致丫头,这般不谨慎,打量谁是聋子哑巴不成?族里人的性命你还要不要了?”
王夫人在地上吓傻了,只顾诺诺流泪。
贾母见状,叹了口气道:“你这想法原本就不对。且不说元丫头是我一手教养的,我既然敢送她进了宫,就自然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并不是那种轻佻人。漫说元丫头,就连贾芸那小子,我也是敢保下的,听说那芸哥儿如今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又懂得些什么?元丫头进宫四年,四年前,就算两人见过面,又都是一团孩气的孩子,如何就想到这里去了?元丫头去年封为太子侧妃,自然是我们贾家意想不到的荣耀,或者是有些造化也未可知,她既然口口声声说芸哥儿能为她助力,想必这芸哥儿也是有些来历的。”
王夫人大着胆子回了一句:“纵便是有来历,又如何及的了宝玉?我家宝玉还是衔玉而生的呢!元春那丫头在家时,还曾亲自为他开蒙。如今到了宫中,问都不问,一心想着念着那个贾芸,还说什么要善待那小子,以免我终身无靠。这岂不是连宝玉和兰儿一起咒了!”
贾母皱着眉头问道:“元丫头当真这么重视芸哥儿?”
王夫人流着泪,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
贾母心中盘算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这个事情我便替你担下了,务必帮你收拾得干净。只是,从此家里的事情,你便不要再插手了,交给凤丫头去吧。”
王夫人一愣,惊得喊叫出声:“老太太,这如何使得?凤丫头年纪尚轻,难以服众啊!”
贾母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凤丫头年纪虽轻,但我见她大局上只怕还明白些。或者也可使珠哥儿家的在旁辅佐着,再者迎春、探春几个丫头也都到了学着料理家事的年纪了。你专心在佛堂念佛,好生看护宝玉,将来必有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