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无可奈何,眼瞧着二人乘着竹筏离去,二人正划到御池中央,迎面却又碰上一艘小舟,有个头绾双髻的宫人挑灯站在舟上,对陈仪真一旁的小黄门道:
“长公主要的书,你可拿了么?”
那小黄门拍了拍脑门,对陈仪真道:“我竟把书忘在了秘阁里!陈乐师,你先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
那小黄门说完便跳上小舟,陈仪真目瞪口呆,喊道:“就这样留下我?要不我跟你们一齐去?”
小黄门哪还理会她,连船桨都没给她留下,便自顾自走了,留她一人在池水中,四周忽而恁地寂静,陈仪真不能回到岸上,又不敢贸然大喊,心里不住地打起了鼓,此时若有人想要害她,她只怕半点也防备不了。
也不知小月这会儿,该有多着急,陈仪真前前后后一思,想起她抱琴离去那时,赵浅予眼中失望而复杂的目光,难道是赵浅予对她心生不满,叫人将她困在御湖里?
晚风甚是清凉,御湖里夜色正浓,四遭半个人影也没有,她不愿枯坐等待,便掏出袖中玉笛,轻轻吹了起来。
她一时兴起,索性脱下鞋袜,将双脚浸入水中,边吹边想着,此次东京之行,王诜也见过了,清平司也入了,后宫之中诸事复杂,祖父的案子看来希望并不是很大,等再过些时日自己玩的够了,便回杭州去。
只是自己接近双十之龄,好容易遇着个心爱郎君,不想却是驸马人选,难以托付终身,她心里怅然,不由得想起先唐张祜的《宫词》,怜惜起后宫女子来,低声喃喃道: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她甚是哀怜此诗意境,今日眼见那熙宁天子风流多情的模样,更是为词中那孟才人心叹不已,继续道:
“自倚能歌日,先皇掌上怜。新声何处闻,肠断李延年。”
“谁在那儿!”
陈仪真太过入神,竟是没发觉身后有一艘小船驶来,船上之人像是宦官的模样,对她高声道:
“何人竟敢在御湖中泛舟?”
陈仪真不知晓来者何人,站起身来,道:“妾清平司陈氏,阁下是何人?”
船中的人戴着幞头缓缓而出,临风立在船头,面容虽看不清,却沉笑道:“陈乐师好雅兴,大晚上的不早些歇息,一个人在这御湖中吹笛唱歌,好生的畅快!”
陈仪真听闻其声音,直吓了一跳,局促道:“官……官家怎竟在此?”
船上之人正是赵顼,他笑看着陈仪真,道:“你这话问的好没道理,陈乐师能来朕的御湖中寻雅兴,朕自家的湖,便不能么?”
她骤见天颜,只惊得手足无措,此时此景之下,只能低头行礼,又想起宋才人方才生产,道:
“是妾身冒昧,恭喜官家喜得皇子!”
赵顼的皇长子和次子皆早夭,今日皇三子诞生,他心里畅快,一人来湖中散心清净,被一阵笛声所引,寻迹而来竟瞧见是她,不免笑道:“陈乐师,你的浆呢?”
陈仪真想了又想,不敢说是宫中有人有意为难,只道:“断了……”
“你是准备等到天亮么?”
赵顼心下猜疑,只怕是赵浅予为向宗良事不忿,要如此拿她出气,便笑道:“是舒国长公主叫你来御湖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