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予先时见她,并不觉得她如今日秀丽,浅笑着道:
“人都说清平司里的乐师,技艺无所不精,陈乐师方才那曲子作的不错,必定是教坊乐师中的翘楚了。”
陈仪真对赵浅予福了福身子,恭敬道:“长公主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张敏舒却又道:“陈乐师这便是谦虚了,谁不知道陈乐师曲意高绝,思如泉涌,便是现时编首曲子,也是难不倒的。”
张敏舒仗着自己得高太后喜爱,含笑道:“太后娘娘,并非妾身有意夸赞,清平司中人,莫不对陈乐师心服口服,今日侍奉长公主芳诞,何不让长公主亲自选一首诗词,请陈乐师即兴新谱一曲,成就一番佳话呢?”
高太后满目惊奇望着陈仪真:“你竟有这般本事?”
但凡乐师谱曲,随性而为需得随性之境,禁中宴席之上、朝堂权贵面前谱曲,并非常人所为。陈仪真顿首道:
“张伶人过誉,妾身愧不敢当。”
“敏舒轻易不夸人,陈乐师必是有过人处的。”
高太后握住赵浅予的手,道:“便选一首诗,试一试这位陈乐师罢。”
赵浅予那日听向宗良说钟情于陈氏,暗暗将其与自己作比,只觉二人在伯仲之间,更有心试一试她,便道:
“我近来喜爱李后主的诗词,可否请乐师为南唐后主所作《玉楼春》,新谱一首曲子?”
陈仪真骑虎难下,自不能拂了赵浅予的面子,问道:“可是‘晚妆初了明肌雪’那首么?”
赵浅予颔首,道:“正是。”
此事虽难,陈仪真却不慌不乱,又道:“可否请问长公主殿下,为何要选此词?”
赵浅予盈盈答道:“诗家自古以来,便是穷苦之言易好,欢愉之辞难工,李后主这《玉楼春》写尽欢愉之景,情致盎然,怎么不叫人喜欢?”
“明白了。”
陈仪真在琴旁坐下,手按了几个音,自言道:
“《玉楼春》的格律,上阙乃是,中平中仄平平仄,平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下阙……”
柳雨霖怕她紧张,在一旁接着道:“中平中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陈仪真感激地冲着柳雨霖点头一笑,她微微闭眼一思,拨完一遍琴弦,曲子差不多成了,她要再推敲,又怕众人苦等,便站起身来,对上座众人揖道:
“李主《玉楼春》既是言宫内,妾身斗胆,还请宫内嫔娥伴舞。”
向皇后一幅端庄和气的装扮,侧颜问赵顼道:“福宁殿中御侍朱昀,舞跳得好像不错?”
朱昀是福宁殿御侍,年方二十二岁,长像颇有一番姿色,入宫已是五年光景,她此刻正在台下侍奉,赵顼眼瞧着她,温声道:
“昀儿竟会跳舞,朕怎不知晓?”
朱昀微微福身,她向来低调,双颊未施一丝脂粉,柔声答道:“妾身进宫前,曾略略学过一些。”
赵顼是识得美人的,宫里向来不乏美貌佳人,朱昀伺候于天子左右,本当是近水楼台先得恩宠,许是她性子清冷内敛,反倒被遗忘一旁,他见朱昀仍端端站着,只道:
“圣人既然点了你,还不快去换一身衣服?”
朱昀换衣之际,陈仪真已然成竹在胸,朱昀着一袭鹅黄舞裙,浅紫芙蓉软巾束于柳腰之上,眉间一抹朱色花钿,更是增添不少柔美之气,美貌不输宫中妃嫔,赵顼从未见她这样身量纤纤,笑道:
“宫里竟有这样的颜色,朕平日里竟是不察!”
陈仪真抬眼见朱昀这般模样,也是怜惜佳人,暗暗称赞不已,她徐徐站起身来,对着看座上众人福了福身子,道:
“新曲方才写成,妾身暂做一番尝试,还请官家和各位娘娘公主,莫要见笑。”
赵浅予轻轻点了点头,“陈乐师暂且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