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踱步到王安石身边,又道:“卿且放心,打伤卿马的禁军,已被开封府杖责,此事朕绝不姑息。”
王安石犹有不平之色,御史蔡确却上奏道:
“官家先时有言,事不可徇宰相意,当尽公勘之,臣以为宿卫之士,拱卫人主而已,宰相下马非其处,卫士呵斥理所当然,开封府却观望宰相,反用不应为之法,杖卫士者十人,据臣所知,亲从官阮睿本不与喧竞,亦决杖。自是以后,卫士孰敢守其职乎?”
蔡确所言的确是有理,连王安石也反驳不得,赵顼想要息事宁人,只好顺着蔡确的意思,对王安石道:
“蔡卿所言极是,开封府如此审案,的确草率了些,王卿怎么看?”
如此关头,王安石对开封府的谄媚袒护不得,只能表示自己断事公允,从而堵住天下之人悠悠众口,也最大程度保全自己颜面,揖道:“臣以为,开封府主事官员应各罚铜十斤,以正朝堂之风。”
宰相既然如此说,赵顼便下令,宣德门是非到此为止,开封府不得不再度追究。众臣退下之后,赵顼独留王安石一人,宣德门之事毕竟始于内宫,赵顼只觉得千般万般对不住他这位师臣,恨不得掏出心来对他好,又恐蔡确失了王安石的意,于是道:
“张茂则是太皇太后身边老人了,连朕都无法动他,蔡确方才那般,实是为了王卿不落人口舌,还请卿莫要追究。”
“臣明白。”
王安石颔首:“官家骤然擢升臣妹夫官职,臣妹夫日夜忧恐,不知如何谢恩。”
赵顼轻笑了笑,走到王安石身侧:“四月春闱在即,新法施行正是用人之时,朕想着,不若让翰林学士曾布权知贡举,吕惠卿、邓绾并权同知贡举,为我新党选士。”
朝廷科考是新党笼络士人的最好方法,主考官被考生认作座师,在仕途中相互扶持,乃为常事。赵顼此言正中王安石下怀,只不过朝中如司马光、韩琦、冯京之辈,声望远在曾布、吕惠卿之上,王安石深知如此,道:
“若论才名与威望,曾布如何都不能与司马光、冯京相比,只怕要曾布贡举贡举,不能令天下士子信服。”
赵顼只道:“朝廷取士,当注重义理之学,诗词歌赋尽是些花拳绣腿,考这些作甚?朕记得曾布出身江西儒学大族,其兄曾巩也是欧阳修门生,更与苏轼为文坛密友,主持贡举有何不可?朕意已定,别人若有异议,朕挡着便是。”
王安石吃了颗定心丸,替曾布谢过皇恩,便退出紫宸殿外。等王安石一走,赵顼重重咳了声,对帘后道:“还不快些出来?”
话音落下许久,却不见回应,赵顼心下生疑,缓缓走到殿后,只见帘幕微动了动,正欲将其掀开,双目却忽而一黑,女子巧笑之声忽而传来,陇住赵顼的眼睛道:“抓住你了!”
那女孩儿肤白如玉,丹唇皓齿,长相甚美,周身气质超然卓群,衣着更是华贵,赵顼无奈转过身,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宠溺道:
“大哥说了多少次,宰执议事时,不能偷偷过来,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为二哥不平,当然要来听一听了!”
舒国长公主赵浅予年方十九,她双目之中不见忧愁,只愤愤道:
“大哥为什么对王安石这般好?宣德门之事,原本是王安石自作自受,文枢密那样高风亮节的人,都整日里与他吵来吵去,大哥倒好,非但不罚他,还要擢升王安石亲族!连累地二哥都进了开封府!”
赵顼双目带笑,只道:“你以为大哥这个官家好做?王安石愤愤不平,以罢相要挟大哥,大哥不罚二哥,难道要去罚张茂则?”
赵浅予嘟了嘟嘴,道:“谁不知道张都知乃是皇祖母的心腹?皇祖母这些日子一听王安石的名字,只气的在庆寿宫里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