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C城阳春巷,MarsPatisserie。
夏末骄阳依旧炙人,户外热浪,在空气里晃出涟漪。
店内烘焙室里,站在料理台边的男人,下颌微扣,长睫半垂。口罩后面的薄唇轻抿,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哥,”门上两声轻扣,斜倚在门边的男人懒懒开口,“我来给我家絮絮做个蛋糕。你过来指导我一下。”
料理台边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动静。
朝着声源,时翊抬了抬眼睫。
像是没听见这位便宜弟弟的叫唤,时翊重新垂睫,往盆栽杯里的手指饼干上面,铺完最后一层奶油奶酪。
接着十分有耐心地,一杯杯轻震完,放进冷柜。
阖上冷藏室的门,这才转身。看着他弟时琰,卸了手上的食品软胶手套,解了口罩甩在一边,“今天林絮生日?”
林絮,便宜弟弟的女朋友。
“不是啊,”时琰唇角勾笑,刻意顿了顿,“你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吗?”
时翊:“……”
便宜弟弟脸上那点“我就是来秀的”嘚瑟劲,没有一丁点儿想掩饰的意思。
此刻的时翊,对这位出生时还需要罚款的二胎弟弟,没有丝毫感情。
跟着他去隔间,给顾客DIY的烘焙室路上,时琰不遗余力地,接着补刀,“哦对了,我刚看见岑然和他的小女朋友也在,两人虽然做得……有点抽象,玩得还挺高兴。”
岑然,岑家小公子。因为小小年纪就有了对象,就等着大学毕业了结婚,这些年常被他们的老父亲拿出来当正面教材,供家里两位一把高龄,却迟迟没有枯木逢春迹象的“老男人”学习瞻仰。
实在没忍住,时翊稍稍偏头,斜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时琰挑眉。他绝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自从那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这位和自己虽然有着嫡亲血缘关系,却都把对方当成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便宜哥哥,对待他的态度,越发不像个人。
今天又是那个小姑娘不声不响走人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他哥都要来店里做一份提拉米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刺激刺激他就对了。
两人还没踏进烘焙室,就听见里面少年少女的笑闹声。
“乐乐你这个造型,好别致啊……”少年看着转台上糊成小山的奶油,“嗯……富士山,妥妥的!”
女孩儿赞同地点头,“挺像的。”
说完,还顺手挖了一勺,“好吃。”
少年见状轻笑,伸手到她侧颊勾了勾,柔声道:“都吃头发上了。”
女孩儿眨眨眼,握着勺子,抬手递到他唇边,“尝尝。”
时翊:“…………”
时琰看着他哥的表情,忍不住掩唇无声地笑。就是颤抖的肩出卖了他。
“……”时翊忍着就地断绝两人兄弟关系的冲动,淡声道,“我觉得,我们公司那款无线耳机,UI不是很适合交给你们公司做。”
“……?”那倒也不必。
时琰一怔,干脆光明正大地笑说:“哥,我就是,非常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三年说长不长,只是在这个419都不一定过夜的时代,着实也不算短了。
“你们这个……年龄差距摆在那儿,”时琰稍稍正色,“当年18岁的小姑娘随口一句喜欢,可能真的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时琰没再说下去,就一脸“你这一把年纪的,怎么就还当真了呢”的表情看着他。
时翊:“……”
谢谢,她连喜欢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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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翊出了店门回公司。
堪比缩小版头等舱的迈巴赫Zeppelin后排座椅上,男人抬指扯了扯白衬衣的领口。
挺直的鼻梁上架着副浅金色的细边眼镜,盯着膝上搁着的笔记本屏幕。冷白色的修长指骨,无意识地轻点,压着莫名躁意,等着这个路口的第三个红灯。
“呵呵,”特助沈诚看着后视镜里自家boss,打着哈哈,“今天真热闹啊。”
七夕,暑假兼周末,这大太阳照着,路上小情侣都不怕晒化了,就成双成对地出来晃荡了。
时翊掀了掀眼皮,视线和他在后视镜里对了一瞬。
“……”沈诚干咽了一口,默默把冷气调高了两度。
时翊阖了阖眼睫,偏头朝窗外瞥了一眼。就想看看这些,大白天就开着小汽车出来约会的队伍,到底还有多长。
结果——
桃花眼微眯了一瞬,机械地摇下车窗。
户外热浪裹着空气里的甜风,扑进车厢。
市区林立的几座商场大屏,同时播着一条年轻女孩儿的钢琴独奏片段。并配以如下文字:天才少女钢琴家安诺,回国首场公演。
“……”时翊:呵。
深觉事情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的沈特助,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着抖。
“沈特助,”男人淡淡开口,“这就是你查的?”
沈诚:“……”冤枉啊!!不是你说,只要告诉你还活着就行了!别的你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他一快奔四的未婚老男人,拿着A1驾照,又当司机又当特助,还要兼职打小报告的业务,他容易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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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C城大剧院内,舞台中央暖金色聚光灯下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里,泻出一段颇为诙谐的旋律——肖邦,《降D大调圆舞曲》。
黑白琴键上,纤指翻飞。
法翠软缎长礼服,勾出白皙流畅的肩线。画面定格,就是中世纪教堂里,色彩浓润的一幅壁画。
完美敲下最后一个音符,会场内响起全场观众的起立欢呼。
足尖从踏板上收回,安诺起身谢幕。
“嗳你别说,”台下周遥,边鼓掌边对着身边的陶梓薇感叹,“咱们诺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