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夏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两颗血珠落入水中之后,缓缓接近,逐渐融合到了一起。
追寻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结果,她本该是高兴的,但此刻,她竟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女子,是她的母亲,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夏氏的激动之情,一点不比锦夏少。锦夏寻母不过两三个月时间,夏氏寻女,却用了整整十七年。
这十七年来,每次午夜梦回,枕头上落过多少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青丝变华发,少女变妇人,怎是一个沧桑所能描述。
房间的门突然大开,谢天鸿大步闯进来,径直来到桌边,往茶杯里看了一眼,真相与他猜想的完全一样。
谢天鸿双手抱拳,行礼道,“小婿见过岳母。”
夏氏一愣,看清楚来人是三皇子,立即准备跪地叩头。她刚刚屈膝,就被谢天鸿扶了起来,“小婿怎敢受岳母大礼。”
锦夏也上前搀住夏氏的手臂,眼睛里闪着盈盈的光,“娘。”
一声“娘”,比千言万语更动听。
从此,她们不再是陌路,重新变成母女,人世间最亲近的两个人。
“娘,这些年,你受苦了。”锦夏紧紧握住她的手。
夏氏眼眶里溢满热泪,轻轻一眨眼,便滚滚而下。老天终究是仁慈的,没有彻底夺走她的女儿,甚至,还给了她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婿。她还怨什么,恨什么,悔什么,拥有此刻,没什么比现在更幸福。
她噙着泪笑了,“你好好的,娘就不苦。”
锦夏拿出手帕,替夏氏拭去眼角的泪,“以后,如果没事,您就跟爹常来王府,我和三哥会好好孝顺你们。”
谢天鸿接过话茬儿,“哪有让长辈去见晚辈的道理,还是我们常去白府吧。”
“怎么都行。怎么样,我都开心。”夏氏脸上满是泪痕,嘴角却挂着笑。她左看右看,女儿女婿都那么好,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忽然脸色一变,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不能让溪儿和老爷知道。他们爷俩知道了,怕是会闹翻天。”
夏氏隐藏这个秘密十七年,就是不想家丑外扬,更不想伤害白远枝和白溪。他们是家里的一份子,伤害他们,夏氏过意不去。
“母亲的意思是,不想认我?”锦夏十分失落。
既然她费心寻找亲生父母,就是想跟父母重聚,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却不想把她的身份公开,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夏氏见她误会了,忙解释,“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想,先用几天时间,给你爹通通气,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再慢慢把真相告诉他。你爹是个莽汉,我怕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会受不了。”
她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白远枝要是知道自己养育了十七年的人,不知道是谁的女儿,估计立马提着大刀上街砍人了。
再说,锦相爷和锦夫人,费心把锦夏养大,也是倾尽心血。如果锦夏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立即转投亲生父母的怀抱,让锦相爷和锦夫人情何以堪。
这件事虽然基本确定了,但是暂时不宜公开,需要一段时日,慢慢过渡。
谢天鸿最先回答,“但凭岳母做主。”
三人在茶馆里品茶聊天,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要不是天色太晚,估计谈上三天三夜也不困。
街上的人逐渐减少,花灯会也散了。
黑暗的苍穹之下,成千上万点星辰,在夜幕中璀璨无比。
文钧和小丫鬟回来了。
小丫鬟提着一盏文钧送她的走马灯,陪着夏氏回了白府。
锦夏目送她们的背影远去,春天的微风拂来,微微有些凉,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冷。”她哈着手。
话说得这样明白,应该会有人脱下外衣给她披吧。
结果,谢天鸿缓缓道:“我不冷。”
锦夏无语地看着他,撇撇嘴,“傻人都不怕冷。”
文钧本打算把自己的外衣脱给锦夏,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默默地把衣服穿了回去,嘴里吐出一句:“冻死活该。”
谁脱衣服给她,就证明谁不怕冷,等同于承认自己傻。
有时候,文钧愿意装傻,不代表他愿意承认自己傻。
三个人并肩回王府,风没有停,锦夏快要抖成秋风里的树叶了。
锦夏瞪一眼谢天鸿,人家没理他;再瞪一眼文钧,人家装作没看见。这两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没有一个脱外衣给她。
天啊,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你们太过分了!你们……”锦夏光顾着抗议,没有留意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一个坑里,脚下一空,扑通一下,身体坠了下去。
谢天鸿反应极快,听到声音不对,一转头就看到锦夏摔倒了。他马上伸手接住她,把她扶了起来,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文钧切了一声,“用得着问吗?这种情况下,十之有九,是她把脚扭了。”
谢天鸿横目而视,眼睛里透出一个信息:我们两口子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文钧被他的目光一扫,浑身打了个颤,忙退后一丈远,跟谢天鸿保持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把障碍扫清之后,谢天鸿把锦夏抱到路旁的一块巨石上坐下,替她除去左脚的鞋袜,仔细检查一番。碰碰这边,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