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夏上下打量一番文钧,调侃道,“大家丁想改行做捕头?”
“我做家丁做得很开心,目前没有改行的打算。”文钧摇着扇子,自认潇洒地甩了甩头发,大大方方地迈进房间,多看了两眼青梅,“难怪谢老三往云镜居跑得越来越勤,原来几天没来,这里添了个漂亮姑娘。”
青梅最近气色正好,稍显消瘦的脸上,配着一对杏核眼,加上温软的性子,即便称不上绝美,倒也不失为一位清秀佳人。
听到文钧的夸赞,她不像是其他丫鬟一样脸红害羞,反而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
小娇的反应就正常多了,拢了拢头发,往前凑凑,圆溜溜的大眼睛闪啊闪,就等着文钧夸她了。
文钧装作不懂她的意思,拐个弯,绕开小娇,走到锦夏对面的位置坐下,乐哉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闲着没事给自己下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锦夏把手里的针线搁到桌上,想了半天,才问,“你说青梅给自己下毒?”
“如果下毒者的目的,是为了栽赃他人,弄点无药可解的鹤顶红,岂不是可以彻底搞垮对手?偏偏毒.药的毒性不大,最多出点疹子,过几天就恢复了。你说,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谁如此珍惜中毒者的性命?”
“动机呢?不要告诉我,青梅在效仿神农,想尝百草。”
“很简单,她不想待在白溪身边,或者,她想接近你。”
假设锦夏没有买下青梅的打算,她岂不是更没法在暖香阁待下去?
其实不然。从送给青梅一盒胭脂一事上看得出来,锦夏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她跟小娇和文钧的关系十分融洽,说明没有等级观念,心地应该不错。
青梅在白溪面前请求谢天鸿帮她远离暖香阁,等于跟白溪划清界限,切断了最后一条退路。她笃定锦夏是个好人,不会袖手旁观,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看走眼。
文钧拢起扇子,用扇尖向青梅方向一指,“此女留不得。”
青梅的脸色突然大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夫人,青梅是使了点小心眼,但是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难道这也是被赶走的理由吗?”
虽说文钧时常胡言乱语,却从没有无缘无故赶走一个人。锦夏跟他相处多年,对他的了解,就像是亲兄妹一般,他说青梅不能留,一定有他的理由。
锦夏习惯了小娇在一旁伺候,多一个人,总觉得别扭的厉害。但是,就算是不方便,没什么合理的说法,硬生生把青梅赶走,实在不合适。
文钧在她犹豫不决时,替她下了决定。他让小娇收拾一些细软,跟卖身契一起交给青梅,又说,要亲自送她离开王府。
青梅提着包袱,泪眼婆娑地望着锦夏,“小夫人,青梅千错万错,不过是错在跟错了主子。现在青梅想回头了,您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
文钧说:“一仆不侍二主,难道你不知道这个道理?既然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还你自由身。早些回乡嫁人,不比留下来当丫鬟好?”
“被主子赶回家的丫鬟,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小夫人,你现在赶我走,还不如当初不为我赎身,让我死在暖香阁,成全忠仆的好名声呢。”青梅越哭越厉害,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一双眸子变得通红,眼睛也肿了起来。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锦夏心头的痛处。青梅没做什么对不起锦夏的事,甚至帮过她一次,赶她走,岂不是恩将仇报。
锦夏终于狠下心,拉住了文钧的衣袖,“留下她,出了事,我担着。”
出了事,怕是没人担得起。
试想一下,一个肯给自己下毒,孤注一掷,只为来到锦夏身边的女人,有过背叛主子的前科,怀抱千金不肯离去,什么都不图,可能吗,怕是心里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可是锦夏开了口。
十多年来,文钧不忍拒绝锦夏的任何一个要求,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倘若有天真的发生意外,还有他呢,怕什么。
文钧身形一僵,松开握着青梅的手,一挑眉毛,斜起唇角笑道,“我跟青梅开个玩笑,你们居然当真了。”
锦夏和青梅同时松了口气,开心地拥抱在一起,拍拍对方的后背,互相安慰着。
两人刚放开对方,文钧又抱了上来,美其名曰,不能歧视男性。看得小娇两眼发直,一个劲儿扯手绢。
小娇送青梅回房后,文钧找来一套男装,让锦夏穿上。
前几天,他们商量好一起去找秋娘问个明白,为什么要把当年偷送男婴出宫的事告诉白溪。上次回门遇到刺客的事,文钧从不敢忘记,这次出门,带太多随从实在不便,不如变通一下,让锦夏穿男装,或许能避开危险。
趁现在青梅不在,赶紧换好衣服走人。防人之心不可无,青梅曾是白溪的丫鬟,万一来云镜居的目的不单纯,就麻烦大了。
文钧和锦夏两人都是一身白衣,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对兄妹。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景王府,坐上一辆马车,往锦府方向而去。
车厢里,锦夏一手托腮,一手摸索着头顶的发冠,想解下来轻松轻松。不换男装不知道,男人头上戴的这玩意儿,比女人的发饰还重。
文钧按住她的手,制止道:“别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