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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法拒绝的诱惑(1 / 2)


“沈茉,见一下,尤秉先历史研究所,尤博士的高级助理荣年先生,这是我师妹,沈茉。”胡元哲吩咐沈茉和荣年坐下,咳嗽一声,迅速把桌上的隔夜咖啡和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扔进垃圾桶。

冬日的下午,阳光温暖,办公室书柜边的万年青盆栽却已经蔫了很久。上好的青花瓷茶杯里袅袅茶香,宁谧又清雅的味道混着消毒水味儿,有些格格不入。茶叶,是胡元哲唯一的爱好。

“我跟荣先生之前见过了,前天晚上的急诊室。”沈茉说。

经她提醒,荣年才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那天晚上,在急诊室外他陪着警察说了些事情。而之前他就是在胡元哲的办公室,再就是今天来敲定合作人选。

“见过就好说了。”胡元哲瞬间放松,靠到椅背上。才做完一场十四小时手术的他,压根没时间休息,在行军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后脑勺头发压得乱翘,下巴有胡茬,黑眼圈明显,外套褶皱明显。他寒暄几句便把话题拐上正轨。简单说,便是荣年代表尤秉先历史研究所,为一位重要专家,也就是白成璋,寻找一位私人医生,全职看护。

尤秉先历史研究所,还挺有名。尤秉先原名尤秉国,是一名考古学家。但说起他,不得不说起他的哥哥尤秉华,或者整个尤氏家族。尤秉华生前是国内最为著名的考古学家,同时也是经商奇才,一手创办了尤氏集团。尤秉华终身未婚,晚年捐助了很多学校。而尤秉先在兄长的盛大光环下,不免显得平庸很多。尤氏兄弟还有一个妹妹,尤秉梅,现如今负责管理整个尤氏商业集团。

就在前不久媒体统统播报了“著名考古学家尤秉先博士宣布自己的私人研究所将与南京五所高校历史学院达成合作”。

而荣年考虑完这边所有全科医生后看中了沈茉。胡元哲积极得很,显然是想促成这桩合作。

“我们对保密性要求很高。正式合同里的保密协定有一百多页,要求——”荣年顿了顿,“医生只专注分内事。我们有很多历史研究项目,作为医生,不能打听。”夕阳西下,石英钟静静敲响六下。

“我明天给您答复,行吗?”沈茉思考了片刻。

“可以。”荣年起身朝她伸出手,语气温和,手却冰凉,“希望能顺利合作。”

沈茉微笑,其实在见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时候她几乎不笑,否则会让人觉得奇怪。她不熟悉荣年,今天接触下来,有点微妙。荣年外表洁净,发型一丝不苟,衣服上找不到一个褶儿或者一根头发丝儿。指甲也修理得干干净净弧度圆滑,跟胡元哲简直天差地别。他说话不快,优雅礼貌,但就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套着一个壳子,或者面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微笑也仿佛受过训练一样,总是一模一样的,恰到好处的弧度,事先存储好用来对付社交。

胡元哲将这位面具先生送走,转头第一句话便是,“你必须去。”

“为什么?”沈茉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而医院也从未和第三方开展过这种合作。

“研究所的大师算过了,你跟那边八字特别合。”

沈茉眨眨眼,觉得他在开玩笑,“大师?算命?一个历史研究所,搞封建迷信?我跟所有人都八字不合,怎么就偏偏跟那个研究所合了。”这是实话,鲜少有人跟她合得来。

“你真是……”胡元哲挥挥手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荣年能帮你搞定那桩官司,甚至能让你换导师,保证你顺利毕业。”他没有办法做什么,他是草根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这个地位,而成中伟也是他的导师。

“这是个好机会,你要全力以赴。院里新一代的全科医生,就属你最优秀。”说起这个,胡元哲有些焦躁,叼着烟摸摸兜,开始在桌上东翻西找打火机,“我没几年活头了,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你不能让我失望。”

他在给她施压,其实也是一种期待与好意。沈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关于师兄的前半句,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这可能就是胡元哲的宿命。

“医院的实习你也不能落下。白天去研究所,晚上回来轮值——听着,只要你没猝死,你就得给我这么拼命。”烟雾里,胡元哲脸色有些阴霾,他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地吩咐,“我坐的这个位置必须是你的。时间不会等我,所以你必须加快速度。”

“好。”沈茉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沈茉对这个尤秉先历史研究所还是有点印象的,它背靠国内知名尤氏家族集团,巨富。不过她还是有点疑问,“曾主任是不是从医院离职后就去了这个研究所?”

她在这边实习很多年,记得三年前胡元哲这个位置的前任曾作强就突然辞职走掉了。当时他一走,所有人普天同庆。可是,为什么一个历史研究所会需要医生?而且曾老师这几年貌似挣得不少。前不久沈茉还在新街口看到他开着辆宾利,敞着窗户,支着胳膊,愣是速度比三岁小孩的滑板车还慢,矜持又悠闲地跟人行道上步行的她打招呼。

胡元哲摸了摸下巴,“老曾上周去世了,大晚上喝醉失足掉进水池。”

沈茉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同一时间,新街口的住所。

言朗一边摆弄新买的莱卡镜头,一边跟同事们开视频会议。桌上放着采访包和各种摄影用品。包里落下一个东西,他捡起一看是手表,劳力士的绿水鬼,顺手又扔到桌上。

“大家没意见的话,下周的工作就这么定了。”地中海式秃顶的组长说。

言朗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还是在镜头上。他的任务从来都是自己选,而不是组长分。

“哎,你们知道昨晚抖音上火了一个见义勇为的视频么?”一个同为摄影记者的男同事往群里发了个视频,“那哥们从长相到身材都被夸惨了。那爆发力,我靠,牛逼。言朗,你应该感兴趣,网友扒出来他是尤秉先历史研究所的高级专家,你不是盯这研究所好久了么。”

听到尤秉先历史研究所几个字,言朗抬头点开视频,然而让他诧异的不是这个叫白成璋的历史专家,而是从女厕所出来的医生。

男同事看到他的表情很快就不太一样,出于男性直觉,他立马说道,“就这女医生,是成中伟性骚扰案的被告,叫沈茉。倒霉是真倒霉,但漂亮也是真漂亮……”作为媒体人,他们自然知道这桩案子后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言朗下意识回头看向侧卧墙壁,没有说什么。

周四,下雨了,暴雨。

才不过傍晚的光景,铅灰色的云已经仿佛要扑下来一般,整个城市灰沉沉一片。南京的地标紫峰大厦直插云霄,在乌云滚滚中沉默,压抑。空气很潮湿,混着冬季的寒意,混着路上的车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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