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窗外传来的幽暗光芒,燕重光将响希小心地抱起,稳步朝房间中的桌案走去。
红木制成的桌案靠着墙的一边,在桌案两边的座椅之上铺着厚实的狐皮软垫。
燕重光将响希放在其中一边,自己又到另一边去坐下。
房间中整体的氛围很是昏暗,象白色的月光洒在响希的脸上,像是为其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更显得其遥远不似凡人。
燕重光不知为何又叹息了一声,他抬手抚上响希的脸: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响希刚想回答说不是,但看着燕重光的模样,又变得有些犹豫了。
燕重光鲜少露出一副脆弱的模样,他好像是永远波澜不惊、无所不能的。
而?此时他却像是一个泫然欲泣的可怜人,自己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能对他判下死刑。
他在患得患失,即便是在这个自己编织出来的幻境世界中也是如此,在现实中的情况恐怕会更为严重。
响希望着从燕重光摇曳着光芒的双眸,将其中的揣揣不安全部收进眼底,不由得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晚一点再说吧。
响希抬手握住燕重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掌,在虎口处捏了捏,似乎还?捏到了一些细细密密的冷汗。
有修为护体之人通常遍体通透,不会有排汗这种?行为,更不用说燕重光还?是一个冰灵根修士了。
看来燕重光如今真的成为了一个修为尽失的凡人。响希忽然感到有些好笑,这简直像是准备将零分试卷交给家长过目的小学生。
“先去把灯点上吧。”响希拍了拍那只手掌,这么说着。
燕重光有些不情愿地起身,为烛台添上煤油后,整个房间又重新亮堂起来。
燕重光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扫方才的颓态。他理了理自己的袖脚,面如冠玉,论是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一个意气风发的玉面小郎君。
响希这才看清自己面前摆了些什么。
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做工精致的木杯,酒杯间放着一个银色的长颈细瓶酒壶,在烛火的映射下闪着银色的光辉。
见响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杯皿之上,燕重光撩起衣袍坐下,解释道:
“此为合卺之礼所需之物,是从古往今流传至久的一个习俗。”
响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合卺之礼?这是什么?”
这时候响希耳畔传来几声低低的轻笑,燕重光抬起手指掩在自己的人中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眼底全是笑意。
响希挑了挑眉,伸手揪住燕重光的袖子,报复性地将其揉得皱巴巴的:“你在取笑我?”
如果是往前认识响希的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相当惊讶,很难想象那个传说中的魔王大人会做出这么近乎于幼稚的行为。
而?此时看到这副场景的就只有燕重光,响希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并没有怒气含概在其中。
兴许是从刚刚开始就滴水未入的缘故,响希的声音此时有点懒洋洋的、还?有点哑,语调也拖得比往常要长。
对于自己的心上人,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燕重光垂眸望着响希与自己袖子相接触的地方,他似乎还?无意识地揪着那处晃了两下,力?道不重,燕重光却觉得自己的心头被什么东西不重不轻地挠了一下,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儿时遇到的一只狸奴,也是这般不爱理人。偶尔屈尊降贵地与人嬉闹时还会将尖锐的利爪藏进肉店当中,实在是可爱得紧。
可狸奴却不是甘于屈于一处的动物,它们行踪漂浮不定,今日在此处暂时歇脚,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所以儿时遇见过一次的那只狸奴,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
见燕重光一直不搭理自己,响希又摇着那只袖子晃了晃。
“撕拉”的一声响起,是布帛被扯开的声音。
那一看就价格昂贵的衣料沿着一个方向一寸寸裂开来,露出了藏在其下的白色中衣。
响希看了看那个斑驳不齐的裂痕,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攥在手中的玄色衣料,一时无话。
他有点心虚地将手掌收拢,将那片衣料藏在手心当中。然后视线飘移到窗外水塘上倒映着的斑驳月光,假装无事发生。
燕重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揉了揉响希的脑袋:
“没事的,如果你喜欢,我下回会多采购一些回来。”
响希在心中敲出一个问号,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燕重光挽起另一边的袖子,握住银色酒壶的壶口,将一旁的两个木杯子斟满。
他一边维持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嘴上为响希解释着:
“此礼寓意为夫妻原为一体,将其饮下之后,即可长长久久地携手前行,是极为美好的寓意。”
燕重光显然心情极好,说这些话的时候眉梢间全是笑意:
“这些话在之前就有专人讲过,你可是从未仔细听过?”
响希默了,别说那什劳子专人了,就算是燕重光站在他面前讲学他平时都不带听的。
燕重光将响希握着的掌心掰开,将其中一个木杯塞到他的手中。自己则拿起另外一个,朝响希的方向举了举。
清冽的酒水在杯中摇荡着,响希望着酒水上边自己的倒影,听见燕重光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处响起:
“希希,与我一同?饮下此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