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原五十三年,卫椴淳王终于发起叛变,身为追雁堂堂主的他竟力挽狂澜,得到江湖众多帮派的支持,跟着一起造反,那一年民不聊生的不止江湖。自我从南疆归来的第二年母后就病逝,宫墙之内再没有我可以眷恋的一草一木,远离了纷争,隔世相望。
六年前,我掉入鬼水湖,幸得江湖友人相助从万丈火海和刀光剑影中脱身,从此后无论是小川王爷还是千金公子都从这苍茫天地间消失,余下的只有我这个散淡的人,恍如隔世的尘烟早与我无关。
小福说这样最好。
如今我深居山中,一条石路,一盏青灯,雪天便手持一折纸伞,塞一怀香炉,然后扶着她,只此一画就很足够。她总是笑话我:“从前抱我的时候下手重,现在扶一下却缩?”说着便会把手用力塞进来,见我翻白眼便会得意的笑。
我最爱她笑。
今年春季我又陪她回了一次浔阳,小福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去之前在老店点上一碟茶饼一壶山茶,她说如今物是人非还能吃到这些她觉得很幸福。结账的时候她会帮骆生要一些,走前又对掌柜埋怨,说伙计也换了味道也变了,应该把老味道都找回来。说罢又问我笑什么,我说我喜欢她这样寻常女子的样子。
即使踱步到了骆生坟前,她也还是这样唠叨,蹲在骆生墓前问他怎么总托梦找她要钱,问骆生是不是学坏了到处赌博,然后又骂骆生总是跑到她梦里让她睡不好。直到去年我听见她在骆生坟前问:为什么你好久都没来找我,是不是去投胎了?
这六年她从不迈入山庄一步,只是站在凌乱的草木间遥遥望着,她害怕。
春去春来,又是那年,小福犯了心悸,我带她去了一趟药王谷,谷主见我与传言中说的不同竟还活着,便与我痛饮一夜,将谷中新人一一带出做了介绍,小福本就不太喜欢这样,尴尬的笑笑便往药园去了。
谷中的新管家格外显眼,那人面目尽毁所以戴着银面具,既哑又瞎,唯独剩下听觉。谷主说他从前因江湖恩怨被伤,后来路过此地便留了下来,是个难得的闻药奇人,再复杂的药只要闻一下也能分辨其中粗细。
有家仆递上热茶,那管家伸手去接,右手无名指从袖里露出,上面戴着一物熠熠发光,我认真一看,竟是皇天。
正是那时小福突然从门厅回来,她唤了一声我的名字,那人闻声微微一颤,热茶烫在手上也毫无知觉,只是急着垂头抚袖盖住指上的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