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争夺赏金的过程中同时遇到追杀的重犯,两人为了一口气大打出手,聂子胥的名气在江湖并不响亮,剑术必然也敌不过穆怀春,所以在争斗中,穆怀春划伤了他的眼睛,此后竟就成了朋友。
能与弄瞎自己眼睛的人做朋友,这简直是奇闻,说什么大丈夫气度,我看聂子胥却不像。
穆怀春听了我的话,拍拍我的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没事。”
他这模样简直是在哄孩子,我有点生气,把他的手挥开,“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却把我当小豆子,我今年十八了!”
他端着脸笑道:“的确是长大了,原本没有的地方现在终于鼓起来了,”他顿了顿,“你脸红什么?我是说你脸上两团小肉。”
三日后,春绿点城,百草重生。
穆怀春当夜与聂子胥约定抓人,只留下我和小豆子。
我闲暇无事,本想找鸨娘要本书来打发时间,谁想她从门缝里塞进一叠春/宫图。
小豆子见那花花绿绿的,急着要抢过去看,我一把将书抛出窗外,唏嘘于把一只小禽兽扼杀在了襁褓中,但小豆子很生气,搬来棋盘要和我一决高低。
两人正下的兴致斐然,便有人来敲门了,煞白的聂子胥站在门外,忽而笑的唇红齿白,像是有求于我似的。
总觉得来者不善,我转身将小豆子往里屋一推,道:“你有事?”
他声音阴郁:“没事,我是没事,不过你有事了。”
我依仗着自己还穿着男装,心道还能让对方有所顾虑,便道:“早看出你有问题了,说什么襄阳城里有开膛的杀手,我在青楼这种人蛇混杂的地方,却不曾听人提起,看来不过是你胡诌的,你现在无非设了计,而穆怀春已经中了你的计,已经回不来了。”
“你小子倒是很敢猜。”
我动了动喉头,“你以为穆怀春是三岁的孩子?他心里有数。”
“现在说什么,都是为时过晚,他已经被官兵堵在了城南,我也算是帮官府抓了一个祸害,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三年前手刃全族的罪人。”
“聂少,你是为了自己的右眼在泄愤吧。”
大概被我戳中了痛处,他把我捆一捆,带到了汉水边,准备把我投江喂鱼。
到了岸边,却闻一阵笑声,聂子胥停下动作望去,却无奈长叹一声:“哎呀,叫你别来别来,你偏来!你下不了的手,为师给你下!”
不远处沿岸走来一人,穿着一身绘着山水的直裾长袍,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右眼被包着,那不是聂子胥吗?
我再回头看身边这个假冒聂子胥,他已经拆下了脸上的绑带,脸皮一揭,井然是个老头。
我没料想到,千狐老人竟长了一张无比喜感的孩子脸,眉目柔和的像是卖烧饼的大爷,他对着远处默默无声的徒弟得意的笑道:“穆家那小子伤你眼睛多少年了,师父可给你记着呢,这次给你报仇了,快快,找块石头绑在这小子腿上,一会儿扔下去。”
聂子胥走过来,直接将我扛起来,一转个身往岸上去。
千狐老人懵逼道:“唉唉唉?你去哪里?是不是又心软了,给我站住!”
他在离十丈外的地方站住了,摘下了斗笠,又拆开眼睛上的绑带,侧脸露出浅浅的胡渣,随着笑容微微一动,是穆怀春。
“我已经与官府的人周旋一路了,前辈也该消气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聂子胥这号人物完全没有登场。
前辈的伎俩被后辈看透,实在是件让双方尴尬的事情。所以穆怀春花了大半的时间陪着千狐老人装傻,也是想解解老人家的怨气。
当千狐老人上前揪他衣领,问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来的时候,他斟酒赞道:“不不,前辈易容的太好了,差点没看出来。”
千狐老人实在是个老顽童,性子像极了孩子,不高兴了就要哄,最后穆怀春将他哄了一路,倒是忘了我被人拖到江边所受的罪,真是倒霉。
回到青楼,熏香满楼,酒过了三巡,二人都太醉了。
千狐老人覆在桌上,酒水倒了一地,他一把拽过穆怀春的直襟,“我就是看不惯你,凭什么打赢我的徒弟,他怎么会输你!”
穆怀春继续斟酒,“年纪这么大了,不要总记着仇。”
“我就是记仇。”他忽然抬起头,指着我,“这个臭小子,刚才踢了我好多脚,哪家哪户,报上名来。”
穆怀春:“叫阿福。”
我坐正身子,打断他的话,“阿福是阿猫阿狗的名字,不是我的。”
老头给穆怀春一个好建议,比如儿子在忤逆爹爹的话的时候,有损爹的威严,做爹的要好好教训,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动动拳头。
穆怀春托腮看着我,笑的脸有点红,他道:“忘了介绍,这是个丫头。”
哐当一声,老头手里的酒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