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亓不慌不忙,道:“沈公公若真有此意,便是不想谈,又怎会劳动尊驾来这里。”
“咱家还真有此意。”沈无疾道,“咱家寻常与人结怨,也不是非得要人的命,可君天赐他也忒不识好歹,觊觎他不该觊觎的。咱家冲冠一怒为红颜,怎么着,太尉觉得不行,还是咱家不配?”
君亓懒得与他胡扯这些有的没的混帐糊涂事,径直道:“沈公公想要别的什么,直说吧。边城有些城池已被围了两日,等不下去。”
沈无疾哼了一声:“好说。从今往后,北疆众城,尽归圣上所管,君系精锐,分而化之,归睿王、端王、齐王、淮南王、平西王各一支。做得到吗?”
“睿王在浙江,端王在晋阳,齐王在宁夏,淮南王在南疆,平西王在蜀地。”君亓气急反笑,“这是铁了心要分化北疆铁骑。”
“没法子,名声太大,不分远点儿,可怕他们合起来造反呢。”沈无疾叹道,“圣心担忧此事,每夜都睡不好呢。”
“君家从未想过造反。”君亓道。
“你说,咱家就信吗?咱家还说,与你同气连枝呢,你信吗?”沈无疾轻笑一声,“太尉,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是仁厚之君,他倒不至于血洗什么,可你们这些老臣,怎么自个儿就不懂味儿呢?古来许多武将都爱拥兵自重,说起来就是不为造反,只为自保。可何为你们的自保呢?无非是想自个儿犯了事,皇上不敢追究罢了。这叫自保吗?这叫威胁。你真把兵权交出来了,皇上没事儿找你麻烦,这是他不对。可你把兵权交出来了,自个儿再弄些于社稷有害的事儿,皇上惩戒了您们,你们说这是卸磨杀驴,可就是强词夺理了。”
“沈公公如今说话,也有几分像洛郎中那味儿了。”君亓也笑了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戎马半生、殚精竭虑,难道是为了给黎民百姓谋福祉、为皇上社稷做基石的吗?”
沈无疾道:“人各有志。”
“好一个‘人各有志’,正是如此。”君亓沉默半晌,将桌上茶水端起来喝了半盏,道,“我再问一句,皇上,或你,究竟是想怎么样。”
“皇——”
“沈无疾,”君亓突然打断他的话,“你与皇上都该知道,这世间不会有至清的时候。我知道洛金玉是个书呆子,他是这么觉得,可你与皇上不该和他一样。佛教道教盛行这么多年,也没见多少人被度化了,儒生更是遍布全国,可古往今来出过几个圣贤。但凡这世上还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么几乎所有人都爱往高处贵处走。没了喻阁老,自会有张阁老,没了君太尉,会有孙太尉,没了沈公公,还会有陈公公。”
沈无疾微笑道:“是啊。这世间,你我没了,皆有立刻补上的。唯独洛子石,没了,那就再难找个类似的。”
君亓冷笑起来。
“太尉竟当真愿为十万将士性命而自降身价,说句心里话,咱家也有些惊讶,亦有些佩服。不是要与太尉攀关系,而是当真,咱家也算武人出身,也有弟兄们,在这一点上,与太尉是惺惺相惜。”沈无疾道,“太尉只要尽数交出兵权,咱家以什么保证都可,圣上绝不会与太尉秋后算任何一笔账,更会叫你们家族仍享荣光。本朝自高宗以来,异姓国公极少,太尉可觉得满意?”
“喻阁老也要做喻国公吗?”君亓问。
“那倒不是。”沈无疾道,“他吃了没兵权的亏,除了撒豆子,没法儿拥兵自重。”
两人都笑起来。
半晌,君亓问:“若我说不呢。或是暂且先交了北疆十万精锐的权,可事后别处还有……”
“得先谢谢您了。”沈无疾道,“那咱家,就能继续做沈公公了。”
君亓一怔:“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待君、喻两系消没了,沈系也不敢独大。”沈无疾淡淡道,“咱家如今有家有室的,可不比曹贼胆大。咱家还是急流勇退的好。”
君亓脱口而出:“那洛——洛郎中呢?”
“他继续做他的官。”沈无疾道。
君亓又沉思许久,问:“沈公公摊了牌,是不怕我造反吗?”
“太尉可以试试。”沈无疾笑道,“十万精锐,咱家都围得了,难道来二十万,咱家就不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幕后黑手君天赐:我现在罢工的话,你确实是不行。
沈无疾: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