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水没有料到,难得劝动了洛金玉去看望沈无疾,却没有和好如初,甚至还——还越闹越大了!
待他得到消息赶去,就见沈无疾这厮是半点脸皮也不要了,不顾还在司礼监里,不顾口目众多,竟就这么跪到在地,抱着洛金玉的大腿嚎哭不止,一面叫着“你杀了咱家,你若要走,唯有杀了咱家再走”“咱家也活不下去了”“你若但凡有些良心,就索性拿把刀,对着咱家的心口捅”之类的胡话。
洛金玉又如何会这么做,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沈无疾这么牢牢抱着哭,又见周围许多人在看,心中本也慌乱得不行,愣是站在那半步也走不开,饶是平日里再如何巧舌如簧,此刻除了低声叫沈无疾松手外,别的再说不出来了。
“这又是怎么呢?”展清水皱眉问道。
一旁的刘公公低声道:“咱家也是刚闻声过来。好像是说,洛大人要与沈公公和离,沈公公不肯,就闹起来了。”
这洛金玉,咱家叫你来哄人的,你倒来一招“釜底抽薪”!有你的!
展清水顿时怒火滔天,勉强才忍耐下来,先喝令周围人散了,接着三两步过去,冷冷地朝着洛金玉斥道:“司礼监里岂容这么胡闹?闹大了,咱家与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这话时,展清水却一眼也不看沈无疾,摆明了他的心境,就是只怪洛金玉一个人的意思。
洛金玉自然并不在意这些小心思,他只为难。
他也知不能在这儿胡闹,可、可沈无疾却劝不听啊。
展清水冷哼一声,提点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清高混帐:“你和他说,你不和离了,他自会起来。”
听得这话,沈无疾倒也配和,声儿小了些,仿佛在赞同。
洛金玉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了沈无疾一阵,收回目光,淡淡道:“抱歉,我意已决,又何必欺骗他这一时。”
他这话音刚落,展清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先听沈无疾嗷的一嗓子,又嚎了起来。
“你——”展清水气急败坏道,“咱家管你骗他几时,只管叫你把他弄走,别在宫里叫唤!洛金玉,你清醒清醒,宫里也是你们俩疯子在这儿胡搅蛮缠的地儿吗?到时出了事儿,惊扰了圣上,下了大牢,你们俩倒是无妨,咱家可不愿意陪着!咱家该你们欠你们的?”
……
皇帝终究还是听到了动静。
也还是皇帝亲自下令过来,沈无疾才终于肯松开洛金玉,抹着泪看他被其他公公领走。
“别装了,人都走不见了。”展清水轻轻地踢他一脚,皱眉道,“你也是失心疯了!可没下次。”
沈无疾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低着头,默默地转身回了屋里。
展清水犹豫一下,跟进去,见他又倒回了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房梁发呆,不由“啧”了一声,走过去,坐在旁边那张床上,耐心劝道:“都说了,人也不在这儿了,你别装了,装给咱家看?”
沈无疾许久才幽幽道:“他来真的。”
“咱家还煮的呢,还蒸的……”展清水安抚道,“你也别当真——”
“是真的。”沈无疾道,“他说的,就是真的。他但凡没想好,也不会说出来。”
说着,他忍不住,抱住床头那本文集,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展清水听得头疼,又有些心疼,瞅了一阵,恼火道:“这姓洛的,咱家瞧他是聪明,先搭着你,哄得你团团转,好叫他如意青云,如今略微得了势,想是见你又失了势,便寻个借口,将你甩开。”
“你住口!”沈无疾厉声道,“你再胡说八道,咱家撕烂你的嘴!”
“你倒是有本事,去撕洛金玉的嘴,你冲咱家威风个屁!”展清水怒道,“又不是咱家玩儿完你就扔!”
“他不是!他只是怕咱家受他连累。”沈无疾擦也擦不尽眼泪,爬起来哽咽道,“那书呆子,以往也没那么想,许是有那不要脸的,趁虚而入,趁着咱家这些日子不在,就去唆使他,和他说什么他会连累家人无辜,说什么家人不想遭受连累……”
沈无疾回想着洛金玉和自己说的那些胡话,心里越来越肯定,怕又是君天赐那混帐!每天都死那么多人,怎么就这混帐不死?!别叫他看见了,他若再看见了这混帐,非得把那破舌头给拔了不可!
展清水却是一怔,越听越觉得这些话耳熟……
这不就是他去找洛金玉时说的嘛!
可他本意只是叫姓洛的为此收敛起来,没叫这混蛋索性摔破罐子,来和沈无疾和离啊!就这人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明白,怎么考上状元的?!
……
“臣叩见皇上。”
洛金玉来到皇上宣召他的太行殿中,跪地行礼赔罪,“臣处事不周,因家事吵闹于司礼监中,有辱朝廷威严,还请圣上严厉治罪。”
“嗐——”
“此事因臣所起,虽沈无疾亦有胡闹放肆之处,却是为臣所迫,还请圣上明察,虽对他也应施以惩戒,可臣是罪魁祸首之人,请圣上将对他之惩戒,双倍施与臣之身。”洛金玉道。
“……”皇帝哭笑不得,“朕还以为,你要说,你替他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