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朝律法是没有说一定要让你如此,因为旁人都是男子与女子结亲,女子在家相夫教子,自然不会与沈无疾一般,能够掌权弄事。听闻洛郎中说自己反诡辩,可偏偏你就是在诡辩。”左都御史冷冷道,“你与沈无疾本就是特例,就该特事特办。”
洛金玉听得直皱眉:“洛某不懂左都御史大人的话。大人将沈无疾与女子夫人放在一起比较,得出此事该特办的结论,可大人为何不将他与男子丈夫放在一起比较呢?本朝被贬官员简单一数也有上百,可有多少女子因此主张分离?”
左都御史眼一亮,顿时嗤笑出声:“怎么,你是女子?”
说着,他更故意看向旁边,向其他朝臣们使眼色,意在叫众人与他一起嘲笑。
果然也有些人露出微妙神色,或轻蔑如看猴戏一般看洛金玉,或带着同情。
洛金玉自然察觉得到众人神色变化,他却并不很在意,只淡淡道:“我与沈无疾皆是男子。既大人对洛某此言有异议,那循同理,洛某也可对大人先前的话存在异议。此事根本矛盾,说明自一开始就是谬论,我想无需再辩,就是辩到明日此刻,大约也得不出任何结论。再者说,大人也说了,我与沈无疾乃是特例,不说特事特办,多少也该实事求是。”
左都御史听得这番话,一时有点儿晕头转向,想了半天才理清楚洛金玉话中逻辑,想要辩驳,却一时又驳不出来。
洛金玉观他欲言却不知该言谈什么,于是又生生止住,如此反复几次,洛金玉自个儿看得“着急”,默然叹了一声,替他总结:“所以大人的意思不过就是觉得洛某仍忝居京中官位,而沈无疾戴罪之身,与洛某仍居一处,恐怕洛某泄露朝廷机密给沈无疾,或他恶习难改,利用洛某之身份再行贪贿等事,是吗?”
左都御史脑中正困惑怎么开口,如今听得此言,茅塞顿开,下意识应道:“正是这个道理!”
可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不由有些讪讪。
洛金玉无奈道:“大人又何必一开始不直言,而是先空口说洛某该为自己名声休结发之亲,后更攀扯男女之别,在朝堂上耽误皇上乃至文武百官之宝贵时光。”
左都御史:“……”
皇上端坐龙椅上,听得这话,心中暗道:不耽误,不耽误,看那些王八蛋吃瘪,可比看那些看不完的奏章爽快多了。快骂他啊,怎么不骂他?今日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骂人?沈无疾不在这儿看着,你骂人都不爽快了是吧?
唉,沈无疾……
一想到这个名儿,皇上又黯然神伤起来,悄然瞥一眼静立在旁的展清水,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声长叹。
展清水:“……”
这些日子,这人时不时就要用这样满含失望的眼神望着自己,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儿……着实令人火大!
司礼监中其他同僚或真心或假意,也纷纷如此感叹诉苦,说他们去御前当差时,皇上这儿也嫌他们,那儿也嫌他们,比以前难伺候多了。
倒也没冲他们发多大的火,就是时不时的唉声叹气一番,弄得大家伙儿如今一接近皇上就心惊胆颤,生怕幽幽一声“唉……”就传来了。
尤其看奏折时,皇上只让展清水学沈无疾帮着看些无关紧要的,至于其他公公,皇上倒也不让他们掺和,可就算如此,皇上也要看一本,就叹几声,然后用恨铁不成钢的复杂眼神打量他们一番,总让他们有种那本奏章是在弹劾自己的错觉……
太折磨人了!
唉,沈无疾啊沈无疾……无疾啊无疾……疾啊疾……朕的宝贝!
皇上忽然端坐不住,往后靠在龙椅的椅背上,也顾不着被硌得慌,心中只有他的宝贝那张一看就忒精明能干的漂亮脸蛋儿。
想着想着,他就困了。
他昨儿……哦,不,是今儿早上丑时过半了,他才睡。就睡在御书房里凑合了,省得回寝殿还要浪费他宝贵的休息时间。
没睡多久,他感觉自己刚合眼,就该起来上早朝了。
上你大爷!朕要睡觉!
皇上正打着瞌睡,忽然听得殿下传来厉声叱喝:“皇上!”
他猛地一个激灵坐得笔直,直直瞪着两只大眼睛,望向洛金玉。
这得回到一炷香前,皇上打瞌睡的时候了。
那时洛金玉为左都御史提出主张,然后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嫌弃道:“唯恐左都御史大人是习惯不议事论事,而是要攀扯其他。”
左都御史理亏,悻悻然道:“你无需挑衅,我也不理你之挑衅……那依你自己之言,你又要如何辩解?”
“我无需辩解,沈无疾一案是我所判,由都察院经手,大人与我都很了解其中案件真相,几乎所有他牵涉贪贿案件都是曹国忠在位时所犯,自新皇登基,朝纲安稳,沈无疾唯一被告案件乃为救洛某出狱,而为洛某奔走。”洛金玉坦然道,“此事牵扯洛某,洛某转交了都察院诸位大人分判,大人们自己判的他于此事虽有不对,却情理可原,因此消弭于案卷之中。而此案亦不牵扯他贪贿之事。所以沈无疾利用洛某贪贿一事并无根据。”
左都御史又一次语塞。
当时他们又何尝是真心想要把沈无疾为救洛金玉出狱而搞三搞四的事儿给消弭隐去?他们也是无奈之举。
洛金玉翻案一事,可还牵扯着皇上和喻阁老啊,是喻阁老主张翻的案,皇上同意的。
若此事沈无疾有错,那万一洛金玉较真往后拉扯,喻阁老算怎么回事?皇上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