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庐戌时一刻便来到了城郊的僻静高处,寻了个大石头靠着,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喝着酒,赏着月,心情愉悦地等着佳人到来。
这佳人嘛,自然是何方舟。
何方舟不让他总去东厂找自己,说若是被人传出去了,于谁都有些麻烦。
于是便约在了这儿。
约的是戌时三刻,通常到那时候,何方舟才能办完了公事,又哄睡了耀宗,然后才出得来,才愿意出来……
想到“愿意”一词,明庐轻轻地“啧”了一声。
何方舟这些日子有些像在刻意地躲着他,尤其是不愿亲热,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虽然明庐也猜想,以何方舟品行,大约不是在欲拒还迎,可他却仍是受到了同样效果的吸引。
何方舟越是如此,他越有追逐然后拿下的狩猎欲望。
明庐已认真地琢磨过了,这些日子自个儿顾及明月之事,着实也不好对何方舟使些迫行的法子。可何方舟那性子吧,实在温吞,就算心里想,面上总是推却,就得自个儿态度强硬些。
何方舟也吃这套。起初不就是这么好上的吗?
若自个儿在瓦子街没先迈出那一步,现在恐怕两人还在兜圈圈。
现如今明月已没事儿了,自个儿和何方舟也该有些进展了。
一则是着实也兜了这么久,何方舟也不是名门闺秀,没寻常女子那些贞洁约束,亦不会怀上,因此行鱼水之欢方便,无需顾忌太多;二则,明月这家伙出来了,没事儿了,还撤了职,在家里没事儿干,谁知道他会不会闲得来拆自个儿和何方舟?
左思右想之下,明庐觉得,要么今夜,最迟明晚,就要与何方舟更进一步。
他连法子都想好了,酒也带来了,上好的杜康陈酿,他好难得赌赢了朋友,才得来了这壶酒。
陈酿总是后劲儿足,到时趁着酒兴,也不愁办不成什么事儿。
然而,从戌时一刻到三刻,再到亥时过完,直到子时三刻,何方舟也没出现。
明庐愉快的心情渐渐消散,酒也没拿,扔在原地,起身从山坡上一路飞身而下,施展绝佳轻功,自民户屋顶上蜻蜓点水般掠过,最终几个跃身,来到东厂门外。
东厂守卫都认识他了,平日里对他也客气,见面叫明少侠,几次叫明庐都险些以为数年前自己来京城见着的东厂之人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是错觉。
可守卫今儿见着明庐,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拿出了明庐记忆深处那趾高气昂的东厂走狗样儿,横眉冷眼地拦着他,说:“东厂重地,岂容闲人擅入?”
明庐疑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守卫尚未答话,从门里出来一个模样清秀的白面宦官,轻笑了一声,道:“这可叫明盟主白高兴了,东厂好得很。”
“……”
这太监明庐认识,也是东厂的,是何方舟的得力干将,以往偶尔碰上,对自个儿很是尊敬。
因此明庐越发讶异:“王兄说的什么话?我高兴什么?我是见你们与平时有异,关心你们。”
“那可真是受之有愧,无福享用。”王太监继续冷笑。
明庐见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与沈某人如出一辙,也是没眼看,忍耐脾气,笑着道:“那可否请王兄通传一声何督公,就说我来了。”
“你是谁呀?”王太监扬起下巴,不屑地看他。
“……”明庐微微皱眉,想了想,对他拱了拱手,展眉笑道,“既如此,就不劳诸位了。”
说着,他便转身下了台阶,靠在门口的石狮子身上,抱着臂,闭目养神。
何方舟总要出门的。
却不料,他还没等到何方舟出门,刚闭眼没一刻,就听得那王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东厂门口也是能叫人随意停留的吗?”
明庐:“……”
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灯笼下那面容刻薄的王太监,皱眉问道:“敢问明某何处得罪了你?”
“呵呵,那可多了,你这薄情寡幸的浪荡子!咱家呸!”王太监手叉着腰,怒目厉声地骂,“还有脸来问?真是好厚的脸皮,剐一层下来榨了油能炒半年的菜!你这混账,臭男人,滚吧你!”
明庐:“……”
他前思后想,冷着一张俊脸,忍耐着问,“我只问一句,你这行为,何方舟知道吗?”
“真好意思问。”王太监又啐他一口,“他不仅知道,还知道得透透的。你快滚吧王八蛋!”
明庐虽向来性情爽朗,却亦是快意恩仇之人,先还忍让几句,见对方如此莫名无礼,他的火气也上来了,若非是惦记着起了冲突只能叫何方舟难做,便要直接与人动手了。他可太讨厌这些太监阴阳怪气的样子了。
此刻他竭力忍住这口气,转身就走。
一边走,他一边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实,也说不上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