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女子对视一眼,只当这小娘子是来抓自个儿相公的。
这事儿青楼不少见,可正因为此,她们得老鸨教导,都已经处理出心得了。
第一步,就不能让这等妇人进去。
进去了,万一大闹起来,砸的可是自个儿的生意。
“哎哟,小娘子倒是高。”粉衣女子比划着,语气倒是亲热,却暗中将人往外挤,“少见这么高的女子。”
展清水下意识往后退,看也不敢多看,生怕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女子们见“她”局促模样,认定她好对付,大约是个不常出门的妇人,便越发热情起来,香得熏人的手帕直往展清水的脸上扬。
“小娘子用的什么脂粉呀?这皮肤,比我的好多了。”
“哎呀,你们别戏弄人家了。小娘子,这儿可不是良家妇女该来的地儿,你走错啦,快回去,否则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可还要吗?”
展清水被她们逼得步步后退,只得越发捏起嗓子,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来砸你们场子的,我只进去寻我丈夫,寻到了就出来。”
女子们心中冷冷一笑,暗道,十个来这儿的妇人,十个都先是这么说,等你一进去,和你那丈夫闹起来,可就不管我们的生意了!砸完了我们的场子,还不赔钱,这样的,我们可见得多了,还能被你骗过去?
她们越发往展清水的身上黏,一面劝道:“哎呀,都是女人,劝你一句,都这份儿上了,还寻什么呀。”
“是啊,男人啊,哪儿有不偷荤的,你寻得了他一回,寻得了一百回吗?”
“小娘子,这事儿呢,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小娘子,……”
展清水别着脸,手紧张地揣在怀里,浑身紧绷不自在:“你们、你们说话就说话,别往我身上蹭,我又不是嫖客。”
“哎哟喂,看这话说得……碰不得了?哦,也是,您是良家女子呢,我们脏着呢……”
那话惹怒了这些女子,她们越发往他身上蹭。
展清水忍无可忍,终于转身就跑。
女子们看着“她”跑远,收起虚伪笑容,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又换了一副娇媚笑容,去迎别的客人。
一炷香后,“改头换面”了的展清水又回到了这个青楼前。
他暗自深呼吸,摇着扇子往前走。
刚刚围攻过他的一个青楼女子亲热地迎了上来:“这位小公子好面生呀,第一次来吗?”
展清水早有防备,将扇子一打,抵住她的额头。
女子:“……”
“是第一次来。”展清水压低嗓子,冷冷道,“可也看不上你这样的,你还是去招待别人吧。”
说完,他收起扇子,抬脚往楼里走去。
再说回何方舟那边。
他与明庐的江湖朋友们素不相识,更不便多出声,怕露馅,便只默默吃东西喝酒,听着他们说话。
虽众人聊得杂乱,可听在何方舟这样的有心人耳里,却总能提炼归纳出些有用之处。
至于明庐,他有意再多帮何方舟打探些关于君家的事儿,可这事儿隐秘,为防叫人看出端倪,他只能十句里混着一句旁敲侧击的,面上仍像寒暄逗乐。
间或,明庐又怕何方舟独自待着尴尬,上了酒菜烤肉之类,都亲手帮他弄一弄,又扭头耳语几句,多照顾照顾。
却不料,明庐的这伙朋友们看在眼中,竟想岔了。
何方舟生得俊,加之早早净过身,面上无须,又白,虽个子不矮,但脸秀嫩,坐在那儿便很让人误以为他瘦弱矮小。
又观其姿态神态,喝酒吃菜都很是秀气。吃着吃着,竟还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很认真仔细地擦了擦嘴……
再看明庐的态度。
明庐虽平日里对兄弟们大方亲热,可都是男人,哪儿会悉心照顾?只有他灌朋友喝酒的,可没见过他帮哪个哥们儿切肉的。
分明是烤五花肉,这家伙竟愣是一边聊着天,一边将肥肉给剔了,只将瘦肉送到何子衿的面前。
包肉的菜叶,这家伙也是一片一片把水抖干净了,放到何子衿的碟子里。
他既都做到了这一步,那大约只有一个可能……
何子衿是女人!
这结论放别人身上,或许还要多想想。
可放明庐这风流种子的身上,就无需多想了。
何方舟一面过滤收集着信息,一面有滋有味地吃着酒菜。
明庐所言不虚,这儿的酒菜虽然看似简陋粗糙,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就是何方舟这并不好口舌之欲的人,此刻也胃口大开,大口朵颐。
直到他听见这么一句话。
“嫂子,那酒少喝,后劲儿忒足,你尝尝这果酿,也解解乏。”
说着,一只手推了个小酒坛子到何方舟面前。
何方舟一怔,顺着那手,看到一张充满友善的脸。
明庐也听到了,还以为哪个朋友带媳妇儿来了,本着凑热闹的心,扭头看过去,发现那人是对着何方舟说的。
见已有人说破了,其他人也不藏着了,都大笑起来,起哄道:“还想瞒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