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舟跟着明庐,与明庐认识的那几个耍把戏的胡人在瓦子街东绕西绕,进了一个巷子里的小酒馆。
这个酒馆很简朴,桌椅板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还留下些刀劈斧凿的旧日痕迹,也不知此地曾发生过什么。
但这并不影响酒馆的繁荣,里面坐了许多江湖人,聊天划拳喝酒,十分热闹。
何方舟刚踏进去,就听到有人叫了声“明兄”,接着“明兄”“明盟主”“明大侠”此起彼伏。
明庐看起来和这些人的关系都很不错,笑嘻嘻亲热地一一打过招呼。
何方舟默默观看着,明庐此人是个纯粹的江湖人的性情,他与这些人打招呼,勾肩搭背很是自然。
当然,这本也没什么不自然的,兄弟之间如此,有什么不自然?
不自然的,只是人心。
何方舟如此暗自对自己说道。
明庐与人打过招呼,回头来拉过何方舟,介绍道:“这是我朋友,何子衿。”
何方舟原名何子衿,因曹国忠迷信卜算,叫人给他算着命盘改过名字。
何方舟并非嫌弃这些江湖人士,只是他净身时年纪不大,外貌还好说,这嗓子一出声儿,大概就会被人听出端倪来。他担心会引来议论,便只笑着对热情的众人点头致意,并不说话。
明庐猜到他的想法,也不说破,帮着圆场道:“我这朋友内向,不爱说话。”
众人也并不多想,笑嘻嘻的打过招呼,拉着明庐去座位上喝酒。
明庐拉着何方舟入座,两人坐同一条板凳,明庐另一边还挤着个彪形大汉,明庐一边嫌弃着笑骂那大汉,一边往何方舟这边挪了挪,两人越发挨得紧。
“你尝尝这儿的酒,”明庐倒也体贴,没光顾着和老友们说笑,他拎起小酒坛子,拿过一个干净的酒碗,扭头对何方舟说着,“别看这儿偏僻,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儿的老板自个儿酿的酒,可是一绝。我早就想给你带一壶了,可老板这臭脾气,只准在店里喝,不准外带……”
明庐刚要把酒碗递给何方舟,犹豫一下,又收了回来,扭头道,“谁给我拿个杯子过来?”
何方舟忙去接酒碗,刻意压低一些嗓音,小声道:“就这个吧。”
他有意变声,这声音没那么尖细了,吵嚷中听见,只觉得秀气,一时不会往太监上想。
明庐也不是纠结的人,见他接过酒碗了,也就作罢,又道:“别光喝酒,多吃吃菜。这是家夫妻店,老板会酿酒,老板娘会做菜,哈哈。”
何方舟点头。
安顿好何方舟,明庐又转过去和其他人聊起来。
……
“梦蝶。”
轩辕傲龙神色郑重,紧紧握住南宫梦蝶的手,“你怎可背着大夫人,引诱我做出这等错事?”
“大夫人”是谁?皇后还是沈无疾?
算了,无论是谁,事儿泄露出去,死的都是我!
南宫梦蝶这回打死不从,坚决道:“您不能进青楼,青楼鱼龙混杂,那些妓子更是……更是入幕之宾无数,都不知有没有染病,您乃——您身份尊贵,切不可沾染这等下九流。”
傲龙恳切道:“我就看一看,我没进过这地儿!身为一个男人,这辈子总得进一次青楼吧?”
“小的可没听过这样道理。”梦蝶坚贞道。
“你自然没听过,你听这事儿有什么用,你又用不上,谁跟你有仇才跟你说这事儿……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就看看,长长见识,绝不越轨。”傲龙道,“半个时辰,我们就出来。”
梦蝶否决:“不可,绝不可。此事若让您家人知道了,小的万死也难辞其咎。”
傲龙:“那我就告诉那谁,是你——”
“您就算要说是小的怂恿您出宫,小的也认了,”梦蝶将心一横,道,“总之青楼您不能去!”
傲龙怒道:“南宫梦蝶!”
梦蝶也恼羞成怒:“今儿西门庄子来了,小的也不能坐视您进青楼!”
傲龙倒吸一口凉气,与梦蝶相互嫌弃地对视半晌,忽然松下气来:“唉,算了,你也着实是为了我好。不去了不去了,没意思……回家去。”
梦蝶大喜过望,忙道:“好。您这边儿请。”
傲龙跟着梦蝶走出去十来步,不动声色地听着梦蝶在那说好话恭维话,趁着又一波人群过来,他猛地转身就跑。
梦蝶一怔,急忙追:“轩、轩辕傲龙!站住!你站住!”
两人你追我跑,碍于场合,展清水不敢暴露功夫,不能施展轻功,加上人群涌动阻挠,他竟愣是没追上皇帝,眼睁睁看着这厮如泥鳅一般扭过人群,直奔青楼进去了。
虽有暗卫跟随皇帝,可暗卫只管在有人要杀皇帝时才出手,若皇帝嫖|娼,暗卫是绝不管的。
事儿却恰恰出在这上面。
展清水哪儿敢放皇帝去嫖妓啊!
就算侥幸没染上那些个脏病,这事儿传出去,也是一桩大丑闻。
到时就算沈无疾没掐死他,估计皇后也得掐死他。
这……这皇帝在想些什么?去年大臣们要他选秀充实后宫的时候,他还一副与皇后情深痴痴的样子,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竟、竟是馋青楼妓|女!这何等的令人费解,何等的令人震惊!
展清水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就要也往妓院里跑,就算冒犯圣上,也要将人点了穴拖回宫去!
不料,他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几个打扮妖娆、穿着暴露的妩媚娼妓将他围住,笑着道:“哟,小娘子可看明白了,这儿是青楼,您闷头往里头闯干什么呀?”
展清水:“……”
他都忘了自己如今扮成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