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景,镇民们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而那黑衣“神官”亦不言不语起来。
沈无疾懒得再搭理他们,又“哼”了一声,将这些都交给那铁甲兵接管,自个儿则再忍受不住,径直朝那轿辇走去。
——好这个洛金玉!那日趁着他不在家,竟胆敢留书出走,还将他派来搜找的人都耍得团团转,真是小瞧了他,可是长出息了!
沈无疾暗自磨着牙,走一步,心中就将如何“惩戒”此人的“酷刑”琢磨了一百万遍,心道这回绝不可姑息,定要“重罚”,要这人叫天不应叫,叫他日后再不敢悖逆自个儿——
沈无疾正胡思乱想着,已经走近了轿辇,周围没人敢拦他,扔下轿辇,纷纷退开。
风又吹过了纱帐,露出僵坐在里面的洛金玉。
沈无疾一眼看到,登时大惊失色,什么别的都想不到了,也顾不上故作悠闲姿态,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一脚踩在被放在地上的轿辇里,一把抱住面色苍白、嘴角呕血的洛金玉,惊慌道:“金玉?你怎么了?金玉!”
只见洛金玉两眼半睁半昏地望着他,却不说话,亦没有表情,仿佛真成了一块石头。
沈无疾只当洛金玉是被人点了穴道,急忙解穴,然而没有丝毫作用。
他厉目看向外面,骂道:“混账东西!你们做了什么?”
自然没人敢应他的话。
“没人说话,就给咱家杀!”沈无疾怒吼道,“全杀了!”
那铁甲兵只听他的话,他说要杀,便立刻将佛朗机枪口对准人。
这下子,人群终于说话了,他们慌忙叫道:“我们说!说!是神官!神官施了法术!”
沈无疾又叫道:“把那家伙绑过来!”
然而铁甲兵却来到轿辇前,低声道:“禀沈公,那黑衣人消失了。”
沈无疾瞪眼问道:“什么叫‘消失’了?”
“就是……”铁甲兵也很是纳闷模样,道,“不知什么江湖把戏,适才属下看着他,只一眨眼,果真只是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属下四处找寻,那些镇民只说那人向来如此神出鬼没,是有法术。”
“他大爷的!”沈无疾怒气冲天,却勉强保留了最后一丝神智,顾不上那些,低头继续给洛金玉输送内力,一只手拿手帕给他擦着脸上的污渍,柔声道,“金玉,可好些了?你别急,咱家来了,没人再能欺辱你,嗳,你怎么就……金玉?你能听见咱家说话吗?”
好一会儿过去,洛金玉方才逐渐地缓过些神智,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金玉!”沈无疾惊喜道,“你能听见咱家说话?”
洛金玉又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那好,你先宽心,万事都等咱家先带你寻个舒适些的地儿再说,你别急,咱家有法子解你的穴。”沈无疾其实并无把握,不过是为了叫洛金玉放心。
洛金玉又眨了眨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沈无疾摸了摸他的脸,心里疼得很,却不再多说,拦腰将他抱起,出了轿辇,铁甲兵立刻牵来一匹马。沈无疾抱着洛金玉,脚尖一点,纵身上去,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怀中的人,好叫他坐的舒服些,又一把将他头上戴着的凤冠摘下,扔到地上,这才说话:“你们在这善后,领头的都抓了,若有要闹事的,当场杀了,不必问咱家了。”
铁甲兵立刻应道:“属下领命。”
沈无疾不再管他们,温柔呵护地抱着洛金玉,拽了拽马缰,亦不再疾驰,而是缓缓地沿着青石路往前去。
沈无疾将洛金玉带到了当地的官衙后院,本是当地父母官徐大人一家住的地方,如今徐大人已死,官衙内外都被沈无疾调来的人掌控住了。
他抱着洛金玉进了主屋卧室,看着那寒酸的床直皱眉头,便不肯将怀中的人放上去,继续抱着,叫人再找来两床软被子垫了,这才放上去,柔声哄道:“这穷酸地方不比京城,你且委屈一些,将就一下,啊。”
洛金玉很想摇头,很想说并不委屈,可却仍旧只能睁着一双眼看。
“嗳!你怎么,你这……”看他这模样,沈无疾无计可施,蹙起眉头,几乎肝肠寸断,急忙坐在床边,将人又揽入自己怀抱,哽咽着埋怨道,“叫你跑,叫你跑!咱家都说了,就你这样,出门就得被贼人惦记,你偏偏不信,非得跑,将自个儿弄成这副模样,你当真是想咱家活活心疼死!咱家究竟欠你些什么啊?”
洛金玉听的这话,心中越发自责煎熬。
沈无疾一通埋怨完,忽看见洛金玉越发惨白的脸色,急忙道:“咱家胡说八道的,你别信。你最知道咱家,咱家一急起来,什么混账话都说得出口,全是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洛金玉沉默地看着他,眼尾又红了。
沈无疾恨得立刻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嘴几下,将嘴角一圈都打红了,道:“是咱家爱胡说八道,是这张嘴臭,只会伤你的心,咱家打坏它,叫它再不能说了!”
洛金玉见他如此,心中急得很,却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听着,这一急,不由得又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紊乱起来。
沈无疾不敢打了,赶忙又给他输内力。
正当两人在屋里胡乱折腾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沈公,城外宕子山浮云观观主真虚子求见。”
沈无疾正手忙脚乱着,正要叫人滚,又听得小兵道,“他说是来帮解洛公子所中定身法术的。”
沈无疾皱着眉头,略想了想,心一横,道:“叫他进来。”
不多久,小兵便引着一道士模样的老者来到内室。
沈无疾冷冷地打量这人,道:“你是何人?”
老道士面色平静,不卑不亢,语调温和,道:“老道是宕子山浮云观的观主,道号真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