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玄黄哈哈大笑:“沈无疾住东厂的时候,我在他房里见过你的画像,画得还挺像,不枉他花了二十两银子,哈哈!”
洛金玉:“……”
沈无疾翻了个白眼,将喜帖往谷玄黄怀里一塞,皱着眉道:“给你,去收拾了,备了礼就过来。”
谷玄黄打开喜帖看完,抬头正要说话,就见沈无疾已拉着洛金玉走出去十来步了,忙追上去:“这么突然?我去哪儿备礼?”
“那你别来!”沈无疾骂咧咧道,“本来也不想看见你这傻子,你怎么还在京城?”
“不是你让我过几天再启程去邙山监军的吗?”谷玄黄道,“哎,你都要成亲了,脾气还这么爆?你慢点走,洛公子瞪你了,你没看见吗?”
洛金玉:“……”
沈无疾这才停下脚步,刚要开口骂人,就被洛金玉说道,“无疾,不得无礼。”又对谷玄黄歉意道,“抱歉,失礼了。”
“没事儿,他经常对我这样。”谷玄黄爽朗地笑道,“有时候好端端走过去,他忽然就说想打我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看着我烦。”
洛金玉:“………………”这,怎么也不叫“没事儿”吧?
沈无疾急忙道:“咱家可没打他,只是说说。”
谷玄黄附和道:“对,对,没打过,只是说说,他这人刀子嘴,就爱说,却不做,那时候找我喝酒,一喝多了就嚷嚷着直接抢了你回东厂,看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乖乖任他——”
“谷玄黄你给咱家闭嘴!”沈无疾猛地冒出一身冷汗,尖声骂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你再说话,咱家立刻叫你变哑巴!”
谷玄黄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你怎么又这么大脾气?洛公子还在这儿呢。嗐,洛公子,你别生他气,也别看我和他这样,关系好着呢,他就这样,那时候你不训斥过他吗,每回他被你说了,回来就说要叫你也变哑巴呢,谁信啊,我就叫他有本事去你面前说这话,他就立刻怂了,不是推说有这事,就是说有那事。”
洛金玉:“……”
沈无疾倒吸一口凉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打人。
“哎!别!”谷玄黄急忙劝阻道,“你今儿成亲,挂彩了多不好,你又打不过我,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无疾,你冷静下来!洛公子还在呢!叫他看着,你多丢人啊!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
“……”
洛公子嘴角隐隐一抽,大约已经猜到了沈无疾为何总“好端端”就说想打这位谷公公一顿。
事到如今,他忽然有些好奇剩下那位向群星向公公,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了。可惜沈无疾说向群星如今在江南那边巡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京城。
到底没打起来,东厂人似乎都习以为常,眼疾手快地上前来各自拉开,飞速将谷玄黄拖离了现场。
沈无疾不见了那能气死人的蠢家伙,狠狠出了两口浊气,猛然又想起身旁默不作声、一直用微妙眼神看着自己的洛金玉,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眨眼露出讪笑模样,道:“别听他胡说,他那嘴,张开就没半句好话,咱家都不敢叫他去侍奉皇上,这才叫他去御马监做事,倒是和当兵的大老粗们处得来。”
洛金玉点点头。
沈无疾见他仍不说话,急忙道:“你可别信了他的,生咱家的气。”
“不会。”洛金玉忽然笑了笑,“他说的是真的吧?”
“……”眼见瞒不过去,狡辩也没意思,沈无疾干笑道,“咱家绝不敢那样轻薄你,只是喝了酒,上了头,说些胡话……”
“却也不该口出狂言。”洛金玉温和地道。
沈无疾忙应和:“是,你说的是。”
“酒之一物,浅酌怡情,酗则伤身。”洛金玉道,“尤其是借酒消愁,更不可取。”
沈无疾:“你说的都对,日后不多喝了。”他又好奇道,“你……你不气咱家说过那些话?”
“还好。”洛金玉淡淡道,“若是以前,我恐怕会斥责你无礼荒谬,可如今再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何况,如谷公公所言,你亦只是嘴上嚷嚷,并不真做。只是日后你也该谨言,事情你既不会做,便不要说,容易叫人误会,徒劳惹来恶名,又是何必。”
沈无疾看着他认真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话是听进了耳朵里面,满脑子却只想着别的,伸手就握住这人的腕子,低头要去吻住这张爱说教的嘴。
洛金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低声道:“有人。”
“哪儿有人,都和谷玄黄走了。”沈无疾的眼珠子黏在那两片嘴唇上了,撒娇道,“想亲你,忍不住,若不亲到,路都不会走了,你背着?”
“胡说,哪有这样的事。”洛金玉面热道,“东厂高手辈出,我总觉得,虽看起来没人,却在暗处有人一直看着。”
沈无疾:“……”
还真让洛金玉给感觉对了,此时此刻,这练武场里看似只有他二人,实则房梁上、屋顶上、院里大树上、墙角后……各处都藏了人,正在偷听得起劲。沈无疾是东厂的“老前辈”了,这些技俩哪瞒得过他,他早就察觉了,只是有心显摆自个儿与洛金玉的恩爱,故意装成不知道,好叫这些家伙亲眼看看,也省得他们私下里猜测洛金玉是否被自个儿威胁了才愿下嫁。
哼,明明就是洛金玉如今痴迷咱家!
沈无疾转念又一想,暗道,却也不该叫这些人见着咱家与金玉进一步亲热的模样,别的不论,金玉每一次亲嘴,总是露出那副再娇憨不过的模样,想是神仙见了也要把持不住。若叫人看去了,可是吃了大亏!
可是当下他情难自控,就是想要一亲芳泽,哪忍得从东厂回沈府那一路,想来想去,就想拉着洛金玉去屋子里关起门来亲一亲,可洛金玉必然觉得这急色……
“难得来一趟,”沈无疾笑着道,“不如咱家带你去参观咱家以往住过的地方?咱家在东厂住过好些年头,如今搬出去了,房间仍在那,没人敢动。”
洛金玉心性单纯,哪想得到沈无疾是想将自个儿哄去房间里关起门来亲热,闻言便忘了亲嘴一事,只道:“我们不该回府了吗?时辰……”
“时辰还早着呢,府里都安排妥当了,回去就沐浴更衣这一件事儿。”沈无疾花言巧语地蒙骗良家少男,“咱家想着,婚前就带你看一看咱家曾住过的地方,你想,寻常人家婚嫁,不也都要将人从娘家迎娶去夫家吗?这儿就是咱家的娘家,咱们就当走个过场。”
洛金玉好笑地问:“这儿与沈府,不都是你家吗?”
“嗳,咱们假装沈府是你的地方。”沈无疾道。
洛金玉笑着摇头:“你总有些奇思妙想。也罢,只要你高兴就好。”
沈无疾道:“高兴!高兴!”
哪儿能不高兴呢,好叫偷听的那些家伙听见,“只要你高兴就好”,听啊!尽情听!听听这呆子对着咱家能变得多会说些好话!羡慕不死这些家伙!以往不还都让咱家别痴心妄想了吗,不说咱家什么水中捞月,什么这个那个……哼!今日可扬眉吐气了!
沈无疾的腰杆挺得笔直,一把无形的大尾巴扇子刷的打开,哗啦啦四处挥,确实也险些闪瞎了四处藏匿着偷听偷看的东厂众人的眼。
众人只得默默移开目光,看向这位开屏孔雀身旁的洛公子,竭力想从洛公子的面容上看出几分他被下了蛊的痕迹。
却不料蛊没看出来,只看到这位洛公子含着笑意专注看着那只孔雀,笑容中带着含蓄的几分宠溺之情,忽然开口道:“你头冠有些歪了。”
沈无疾抬手去扶头冠,可仍然是歪的,洛金玉只好道:“我给你弄。”
沈无疾便朝他低着脑袋。
洛金玉给他扶正头冠,让他站直了,认认真真地端详一番,道:“好了。走吧,去看你以前的房间。”
沈无疾一面走,一面问:“咱家好看吗?”
洛金玉已经习惯了他一日要问至少一次这问题,便温声道:“好看。”
“多好看?”沈无疾追问。
“非常好看。”洛金玉答。
“非常好看是多好看?”沈无疾继续问。
“非常好看,就是你最好看。”洛金玉说完,失笑道,“别问了,我是呆子,可再说不出更多肉麻话了。”
“哼,你也知道你是呆子?”沈无疾故意作出不满意的模样,“这时候你就不能背一背你那些诗词歌赋了?”
“实在肉麻,还是不了。”洛金玉耿直道。
“嗐!”沈无疾道,“你看咱家,你都不看,说起来忒没诚意,你若看一眼,就能说出来了。”
洛金玉当真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忽然脸一红,低声笑道:“沈家有金童,美似仙人琼,冰肌称唇红……”
“你——”沈无疾顿时也面上发烫,急得跳脚,“不许说这个!好你个洛金玉,你竟还会笑话咱家了!”
洛金玉继续背道:“玉骨如傲松……”
他终于也背不下去了,闷头笑得不可开交,越发把沈无疾给恼得不行,面红耳赤地嚷嚷:“不许笑!还笑?你——洛金玉!”
“哈哈哈……”洛金玉自觉笑得失礼了,可却着实忍不住。
他当初看沈无疾所作那些诗,只觉得这人放浪轻浮,是故意戏弄自己,后来听西风和来福他们细说,才知沈无疾竟是认真斟酌、冥思苦想、极其端正地沐浴焚香才写出来的,写出来后还拿给沈府特意请来的先生先看,看得先生面色铁青,却还不敢直言,只能先夸,再委婉批评,不料沈无疾只听得进夸自个儿的,批评的半句进不到耳朵里面,自己满意得不行,使劲儿给先生赏银,后来,先生就自暴自弃,随他去了。
虽然这事中沈无疾固然过于自大,那教书先生也有放任不尽职之嫌,可洛金玉每每想起这事,仍旧忍不住想笑。
他如今自顾自笑得肚子都疼了,实在也觉得自己这样有失颜面,便一把抓住沈无疾,将脸埋在他肩头,闷声继续笑,笑得浑身发抖。
沈无疾:“……”
他恼羞成怒,他想发火,他何曾容忍他人这样嘲笑过他!
但他敢吗?
他不敢。
他可能忍吗?
不忍又能怎的?
于是,他只能面色铁青地任由着洛金玉笑,一面在心中将那骗他钱银的教书老头儿骂上一万遍,再暗自发誓,待今日哄得这姓洛的成亲洞房之后,再好好一振威风,定要叫他明白,谁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个,呵,呵呵……不过,这些稍后再说,此刻先闻着这人身上香味儿……也忒香!嗐!美色误我!还笑!这人如今难得笑如此开怀,眼怎这么亮,亮得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参观了咱家以前住的屋子吧。”沈无疾别有用心地道。
洛金玉也可算笑够了,点点头,与沈无疾并肩离去。
许久,练武场里满脸麻木的偷窥众人走出来,聚在场中,互相看着,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各自转身,嗖嗖离去。
没什么好看的。
看着就烦。
竟没料到,如今的沈无疾,比三年前更叫人糟心,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震惊!世风日下!洛公子竟对沈无疾做出了这种事!
从字数看,唯尽力了,委实尽力了15551想这章就写完成亲,但是,然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