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展清水到底也是公务在身,刚刚与明庐打斗已耗费了不少时间,如今见沈无疾出面干预,便“哼”了一声,斜眼不屑地瞥了瞥明庐,接连转到洛金玉身上,神色顿时松缓下来,含着笑意,道:“洛公子,咱家展清水,司礼监执笔太监。”
洛金玉本被沈无疾遮了半个身子,此时走出来,往前两步,执手向展清水颔首行礼,道:“在下洛金玉。”
他放下手,抬头看去,只见这位展公公与沈无疾平日入宫当值时样式色彩异样的服制打扮,模样也年轻,虽不像沈无疾那样貌美娇艳,也不似何方舟那般芙蓉玉润,相较起来,显得有些眉目清疏,但说得上一句眉清目秀,身形亦比常人挺拔,不少气度。
“我师哥是江湖中人,性情直率,平素不讲礼数,与展公公恐有误会,或有争执,刚才争斗,请展公公勿要与他计较,若有不是,洛某愿为他担责。”洛金玉道。
明庐立刻道:“是他无理取闹,我什么都没干,他冲上来就不依不饶,非得要和我打。”
洛金玉道:“你可以不打。”
“那你让我挨打?”明庐瞪他。
洛金玉道:“我听说,是你先动的手。”
“我——”
何方舟圆场道:“洛公子不必动气,是展公公言辞不逊,方惹这场纠纷,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儿。”
沈无疾跟着道:“打也打了,现在不打就没事了,何必再多说。”
洛金玉还要再说,展清水道:“何公公和沈公公说得没错,咱家奉圣谕而来,还是别耽误时候,说些客套话了。”
他都这么说了,洛金玉只好就要跪下领旨,却听展清水不紧不慢道:“皇上说,仅传口谕,洛公子无需多礼,站着听就好。”
洛金玉点点头,整顿衣袖,抬手向他躬礼。
展清水瞟一眼明庐:“皇上没说其他人能站着听。”
明庐冷哼一声,哪儿肯跪这家伙,更对皇家没有好感,纵身一跃,瞬间不见了踪影。
洛金玉一怔,正要叱喝,沈无疾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无妨,没有外人,让他去吧。”
洛金玉只好按捺下来,继续躬身,听候圣谕。
沈无疾与何方舟,及沈府小厮则跪了下来。
展清水清清嗓子,拢着手,昂首道:“皇上说,‘对洛金玉一案,朕也实在上心,素问他才思敏捷,又有高洁品性,胜于常人,可惜身陷谜案,糟蹋了人才。如今看刑部呈上文件,隐约可见此案确有不少蹊跷,朕也极为感慨,此外更是怜这洛金玉明珠蒙尘,思来想去,很想与他见上一面,便召他入宫吧。’”
说完,展清水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洛公子,虽是圣上口谕,你也该领旨。”
洛金玉道:“草民领旨。”
展清水伸手,客气道:“那洛公子请。”
沈无疾却微微皱眉,上前两步,伸手拦在洛金玉面前,问:“只有皇上?”
展清水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府下人,沈无疾便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展清水这才压低声音,淡淡道:“我出来时,君太尉在那,找了皇上,私下里说了很久的话。”
“怎么说完,就忽然要洛金玉入宫面圣?”沈无疾问。
“我瞅那意思,倒也不像对洛公子不利,”展清水看了一眼洛金玉,微笑道,“洛公子不必担心,最多,也就是个各退一步的事儿。”
洛金玉还没说话,沈无疾先冷笑出声:“什么各退一步?谁要退了?咱家——”
“打住,这话,你在我面前说也没用,我只是个传话的。”展清水道,“留着去皇上面前说吧。”
这是洛金玉平生第一次入宫,他坐在马车里,一路听沈无疾在旁殷殷叮嘱各种面圣礼仪,兼之时时安抚恐他惶恐,并未掀起窗帘子往外看,只是认真地听。
马车到了宫门口,略停了一会儿,展清水探出头去,说了几句,便放行了,也没上来查。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展清水坐回位子上,眼见洛金玉微微皱眉,便关切问候:“洛公子忽然怎的?”
沈无疾抢白道:“些许是见人没上来查车,在心里想着怎么弹劾皇宫守卫军玩忽职守。”
洛金玉:“……”
他还真是为了这事皱眉。
展清水嘴角一抽,摸了摸鼻子,道:“别人的马车,倒不是这样的,今儿是洛公子你被皇上亲自请来,车上又坐着沈公公,方才这样。沈公公之忠君名声,众人皆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