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睡了一觉醒来,外头旭日刚升,他也不赖床,洗漱穿戴好,刚推开门,看见站在自己门口两步外的洛金玉:“你……这是怎么?这么早?”
洛金玉神色有些不自在,道:“府里打扫勤快,若不早起,夜里落下的花瓣就要被扫干净了。”说着,他将手中小竹篮子递向沈无疾,直愣愣道,“送给你。”
沈无疾:“……”
他看向洛金玉手上那装满了大半篮子的花瓣,想了又想,问,“这院子里的花是有毛病吗?全落了?”
“不是。”洛金玉忙道,“不止中院,我还去府里其他院子捡了,因此才有这么些。”
沈无疾怔了怔,忽地想到什么,上前两步,伸手拽住洛金玉的衣角衣袖,揉了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怒道:“大清早的,露水这么重,衣裳都湿了,你捡了多久花瓣!咱家看不是花有毛病,是你有毛病!快回去换衣裳!”他一面推着洛金玉回去,一面叫道,“来人,打热水来!”
“我没事,”洛金玉被他推着走,一面还惦记着篮子,“这花送给你。”
“花什么花!大清早的你不睡觉,送什么花!你——你真是不气死咱家,你不罢休!洛金玉你是故意的吧?!谁派你来的!”沈无疾将他推回屋子里,见他还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原地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你——嗳!要死!咱家要死了你才高兴!你快去换了衣裳,再拿热水擦擦手,看这凉得!若病了,心疼的不还是咱家?你这要人命的讨债鬼!”
洛金玉本来还好,被他这一通叫喊,吓也吓懵了,一面想着自己也没事啊,一面倔强解释:“我无意令你惊慌困扰,只是想送你花,抱歉,你——”
“拿来!别说了!”沈无疾一把抢过篮子,喝道,“去换衣裳!你再不去,咱家亲手给你扒了换!”
洛金玉无奈,只好去拿了干净衣裳,绕到屏风后换起来。
沈无疾着急他身子,接过下人端来的热水,放到外屋的水盆架子上,拿棉巾放进去浸湿,待洛金玉换好干衣裳出来,忙拧干了,拎着热毛巾上去,不由分说地包裹住洛金玉的双手,轻轻揉搓着,一个劲儿问:“冷吗?等下喝口热茶。让人熬姜汤去了,左右喝了不碍事,以防万一。还冷吗?”
洛金玉与他站得近,手被他捧在心口仔细呵护,又看着他这急切关怀的模样,在刑部凉回去的一颗心、在半空中悬了整夜的心又暖和起来,也踏实起来,轻声道:“抱歉,我没想给你添这麻烦,我只是……”
沈无疾正要呵斥他两句,抬眼就一怔,对上洛金玉定定望着自己的目光,心头猛地漏跳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气势也没了,讪讪道:“只是什么?”
他却又在心中悻悻然暗道,且不论你什么,你就算说出个天花乱坠来,咱家也不能惯你这毛病,非得再骂你两句,吓唬吓唬你,省得你胡乱折腾自己身子!哼!
洛金玉自幼守礼拘谨,不似沈无疾,随时随地,什么浑话都张口就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他思来想去,脸腾的红了,十分腼腆,不好意思说,却终于还是坚持说了出来,哪怕声儿很小。他说道:“我只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别的理由,能让我在大清早就来见你一面,与你说上几句话。”
沈无疾:“……”
他一时竟不知洛金玉在说什么,或者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想见你。”洛金玉见他愣愣看着自己,以为他没听见,带着羞涩,也带着不通人事的耿直天真,略微大了点声音,愈发清晰清楚地重复道,“我想你,想和你见面,伺机攀谈几句,从昨夜里便一直想。可你我如今没有婚约傍身,既非夫妻,又有私情,关系暧昧复杂,不便夜里相会,我只好等到早晨。但我直愣愣等在你房外,又觉得失礼,像是个真来讨债的,不像样子,因此我想来想去,趁着你没起,便去捡些花瓣,也好做个理由。”
洛金玉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再恳切不过,画一般清隽秀美的眉眼间满是情真意切,干干净净,澄澈之极,如自雪山顶上融化流淌下来的至清至好的水,不掺半分俗世烟火气。
沈无疾觉得自己像在梦中,半晌,干涩着嗓子,面色微妙道:“你,你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洛金玉一派坦然,“我说,我十分想念你。”
“别说了!”沈无疾慌得想要捂他的嘴,“臊不臊?轻点声儿!”
洛金玉疑惑非常,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哪儿该臊了。平素沈无疾说的那些话可值得臊多了,也没见沈无疾臊。
“你——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沈无疾忍不住暗中使力捏了自己一把。
啧!痛!
他又小声嘀咕,“有什么好想的,说的好像多久没见了似的,就住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