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明庐一巴掌拍他肩上,倒也不重,语气却很凶:“你看我敢不敢!”又推了几把,推一下问一句,“你看我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
宋凌:“……”
还是洛金玉看不下去,出言阻止:“师哥,宋公子体弱,别这样。”又道,“想必他也是思父心切,年纪又小,一时情急。且我也有失礼之处。”他看向宋凌,恳切道,“宋公子请放心,我信天地乾坤自有公道,真相自有大白一日,宋大人之冤也必会昭雪。还请宋公子切勿急躁,潜心休养,韬光养晦,来日方长。”
眼见洛金玉动了气,明庐也恼怒起来,宋凌想了想,虽不甘心,却还是道:“嗯……”
宋凌不敢再嫌弃沈府饭菜,几乎落荒而逃,去了前厅,锦衣卫们自然也跟走了,院中又冷清下来,明庐踟蹰着,正要安抚小师弟几句,就听小师弟道:“师哥,你也去吃些东西,饿久了对身子不好。”
明庐叹了声气:“你……你别放在心上,我估摸着,他家人宠坏了他,就这一个孙子,还打小爱生病,肯定家里宠着,就宠成这样任性了。”
“若真是父仇在身,他这样也是情有可原。”洛金玉淡淡道,“我确也有失态之处,是我自己过于自伤,怪不得他。你先去用膳吧。”
“你不也没吃?”明庐笑道,“你还没起,我就在你屋顶上了,看着呢。”
洛金玉正斟酌着,明庐又道,“算了,看那小家伙也是叫人头疼,你自个儿吃也好,落得个清静。那我去了。”
“嗯。”洛金玉又道,“师哥,我和沈兄谈过此事,我总觉得他不像在说谎,此事确实与他无关,只是不知这位宋公子是怎么一回事……总之,暂且还是要请你们留在府中,锦衣卫那……”
“没事,我知道。”明庐笑道,“那位何公公挺有趣的,忒会来事儿,我昨晚的酒还是他叫人送来的,说是东厂珍藏,嗐,你还别说,真是好酒!这么好来往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洛金玉:“……”
洛金玉:?
明庐自然是逗洛金玉的,可心中确实也对何方舟没什么恶感,拿酒时还聊了几句。
明庐又说了两句,便也去前厅用早膳了。
洛金玉在院子里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任春日里温柔的微风吹平心中波动,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多少也令他温暖了些。
小厮来福先去外头安置好两位客人的早膳,回到中院,担忧道:“清晨还有雾水,公子可别站久了。”又贴心道,“公子别将那位宋公子的话放在心上,一个小孩儿……”
洛金玉回过神来,垂眸轻声道:“没有,与他无关,是我不够心胸坦荡。”
他以当年之事为耻,更以自己仍为此耿耿于怀为大耻。
他暗道,我平日里说沈无疾记仇,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我非心胸狭隘,又怎么会总想起当时的事,总无法释怀,总倍感屈辱,甚至隐约生出仇恨之心?更在别人说八杆子打不着我的事时,情不自禁将自己的事拿出来放到一起相提并论?可见我也不过是信口雌黄之辈,严律他人,宽于待己,实在不可取。
来福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了解三年前洛金玉遭遇的冤案具体,只知道夫人那时就是遭人诬陷了,多惨啊,如今那宋凌恰好戳到了夫人的痛处,夫人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难过了起来,这……这怎么反而说起自个儿的错来了?夫人待他自己也太严苛了些。
来福自然不会明白洛金玉此刻感受。
一则,洛金玉与来福身世不同,自幼所受教化也大不相同,洛金玉自小受出身书香世家的母亲与先生严加管教,自视甚高,以成君子圣人为目标。而来福毕竟出身市井,家徒四壁,家人整日忙碌,仅为果腹,哪儿还有多余的本事学书颂德?他能有如今的机灵,尚且勤恳做事,懂得知恩图报,已比同样际遇中艰难生活过来的偷鸡摸狗之辈好上太多,非得逼他天生能与洛金玉相同,也是苛求。
二则,来福虽半生庸碌,却也因此没什么波折起落,生平所遇过最大的难就是父亲因老生病那回,还很快就因沈无疾而解了难,有惊无险。可洛金玉又不一样,洛金玉本是天之骄子,通身的傲骨清高,却因此遭了一场迎头而来的诬陷,以污名入了狱,母亲为他伸冤而死,他又在狱中遭受许多屈辱折磨,心境又哪是常人能轻易体会的?
若是常人如此,恼怒了骂天骂地、一味骂君路尘等人也就罢了,多少能消点儿起,可洛金玉又惯来爱自省,他憎君路尘等人官官相护、铸就冤案,可也同样谴责自己,若非自己,母亲又怎么会……可他同时又不认为自己曾为太学院藏污纳垢一事挺身而出、竭力抗争是错的,若再回到那时,他仍然会那么做。
如此矛盾煎熬之下,洛金玉的心绪更是复杂,心结更是难解。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来说,就是洛金玉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考试不管题目难易,也不管第二名是不是只有七十分,而自己得了九十分,反正自己没得一百分就是失败(第二名:mmp)而我们沈公公就不一样了,沈公公表示:咱家得几分,几分就是满分,比咱家少或者比咱家多的都是有问题的!咱家才得五十九分,你能有六十分?那你肯定是买了答案!你爸是出卷的!你作弊了!(金玉除外!)什么?和咱家分数一样?那你必然是抄了咱家的!滚!狗胆包天!你不配!卷子都撕了你的!说的就是你,展清水!
展清水: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