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厮为难,明庐在一旁帮腔:“送了,送了。”又解释道,“不过被咱们宋小公子全给掀了。”
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倒也没把宋凌的任性太放在心上,总之也不是发他的火,如今他看待沈无疾和看待宋凌,还是宋凌更重一些,毕竟宋大人的面子在那。只不过吧,这宋小少爷的脾气是古怪了些,很不讨喜。
洛金玉却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他生性耿直,尤其论起道理来,谁的面子也不给,闻言便极不赞同地对宋凌道:“盘中之餐,粒粒辛苦,你不吃也就罢了,怎可掀了?”
宋凌见挑拨不成,洛金玉不怀疑沈无疾就罢了,居然还反过来指责自己,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我就不吃杀父仇人的粮食!”
“这与其他无关,”洛金玉严肃道,“你可以不吃,但不可糟践粮食,你不吃的话,放在那即可。粮食非沈无疾所产,乃是农夫烈日酷暑劳作才有,一米一粟,来之不易,毁之失德。”
“你——”宋凌恼道,“你在说些什么!我看你是找我茬!沈无疾给你灌了迷魂汤,你竟为了一个阉贼骂我!”
“我没有骂你,只是指出你的不对。”洛金玉眉头皱得愈深,很不悦道,“倒是你,指责你的人是我,与沈无疾无关,你为何要骂他?就此事论此事,怎能攀扯他人?”
“你——”宋凌胀红着脸叫道,“他杀了我爹,我为什么不能骂他?!”
“他说他没杀。”洛金玉道,“他更立刻找来东厂锦衣卫保护你,还叫人去细查此案。我也和你解释过,此事或有误会,无论如何,且等下一步才能定论。”
“他说你就信?!”宋凌质问。
洛金玉无奈道:“我也没说他说我就信,我只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如今你们各说各有理,他不认,你也没有其他证据,也非亲眼所见,总不能摁头就非说他是凶手。只能等细查,便是到了公堂之上,也不能只你说他是凶手,他就是凶手。”
宋凌冷笑道:“死的是我爹,我说沈无疾是凶手,他就是。”
洛金玉闻言,也有些恼怒,脱口而出:“当年我也被人说是杀人凶手,也是他们说我是,我就是,无需细查,也不许辩解!”
宋凌第一回见他发火,一怔,愣愣地看着他,气也忘了。
倒是明庐反应快,见状不对,急忙拦到两人中间,轻轻拍洛金玉的背,低声安抚:“别和小孩儿计较,他不懂事。”
洛金玉又想起当日自个儿被押在公堂之上百口莫辩的往事,眼角泛红,心绪翻涌。他至今无法释然!他清白半生,时刻以古君子之风要求自身,自诩俯仰无愧天地,却被栽上挟怨报复、杀人淫女的莫须有罪名!
他秉性天真,起初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做这事,问心无愧,去了公堂上辩说分明就没事了。不料,那些人见他言辞振振,说不过他,竟恼羞成怒,强行剥去他的衣冠,将他扣倒在堂前,叫衙役拿东西堵住他的嘴,将他重重责打了二十大板,接着被迫听他们自说自话,将他一通羞辱,然后就此定了案。
回想起那时百口莫辩一幕,洛金玉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嘴唇也没了血色。
宋凌见洛金玉如此,心中一惊,讪讪道:“我……我……”
“闭嘴!”明庐侧过头,皱着眉道。
宋凌正要分辩,就听到洛金玉用嘶哑的声音道:“抱歉,是我失态。”
明庐忙回头去看他:“金玉……”
“我……”宋凌踟蹰着道,“不是……我……”
“我起得早,已用过早膳,你们还未用,请去前厅用膳。”洛金玉语气温和道。若不看他此时苍白如纸的脸色,还会以为他与平常无异。
明庐在洛金玉的屋顶上待了整晚,自然知道他在说假话,却也不会在此时拆穿,点了点头,道:“也好。”
宋凌尚不甘心,道:“我——”
“别‘你’了!”明庐到底心疼小师弟,也暴躁起来,回头道,“你还嫌事儿闹得不够?!”
宋凌哪能忍他这么一介凡人武夫对自己无礼,怒道:“你——”
“你你你!你个头!”明庐推了他一把,“走不走?走不走?不走我真揍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