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舟越发好奇,回头望着小厮的身影,打趣道:“什么宝贝,明明是咱家先瞧见的,沈公公也不分咱家……”他说着,回过头来,却见沈无疾人已经没影儿了,便笑着摇了摇头,回去继续守着。
沈无疾疾步回去了中院正房外,站在窗下,犹豫了会儿,低声道:“虽你没点烛,咱家想着,你些许还没睡……生这么大的气,你又哪儿睡的着呢。金玉,可咱家求求你,你别生咱家的气,好吗?咱家也没敢想别的,真的,最多就是想想与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住嘴!”屋里传来洛金玉冷冷的叱喝声。
沈无疾哪里敢在此时住嘴,声儿越发柔顺,哄道:“别的事咱家必然听你的,就住嘴了,可这事儿,咱家怕自个儿若不说个清楚明白,你这气越发难消。你若只是气咱家也就罢了,你不如出来打咱家一耳光也好,不愿打,就骂,就嘲,都好,咱家甘愿受着,诚心悔改。可你这性情,就怕受了委屈却说不定碍着咱家对你那也没什么好记着的零点恩情,就全自个儿憋着,把身子又憋坏了,你还不如叫咱家去死呢。”
沈无疾一气儿说完,见洛金玉没说话,又道,“金玉,你千万别误会,咱家虽拿你我胡乱想了些故事,可却没敢拿……”他略微斟酌了一番,道,“没敢轻亵你。最多……最多也不过就是抱一抱,亲……”
“你住嘴!”洛金玉再度叱喝。
一来二去的,沈无疾也急了。他急得直跺脚:“总之咱家没臆想别的!咱家在你心中就那么下流?!”
洛金玉又不说话了。
沈无疾刚要再为自个儿分辩几句,忽然听得洛金玉屋子顶上传来“噗”的一声嗤笑,这声儿并不大,沈无疾习武耳聪方才听到了,可能屋里的洛金玉都听不到。
沈无疾立刻敛了满身的急躁哀怨,抬头厉目望向屋顶,手一挥,长袖中一支短箭便直直朝着顶上冒了个头的人影射过去。
那人不慌不忙地侧过头去,袖箭便飞到了屋顶上,扎进了一片瓦里,发出清脆一声裂响,倒比刚才那人的笑声要大许多。
屋里传来洛金玉的声音:“你要拆屋就拆!”他恼羞成怒,想了想,气不过,又加上一句,“你还有理了!”再想了想,洛金玉冷冷道,“罢了,你何时又不是这种无理取闹之人,门闩你也拆过,终于轮到屋顶了。”
“……”沈无疾一怔,急着道,“我——不——”
他却到底没说出真相,怕洛金玉脸皮薄,若知道有外人瞧见了自个儿与他这一通闹,恐心里又要纠结一番。
想来想去,沈无疾咬着牙道:“是不知哪来的野猫,不是咱家,咱家说了再不硬闯你屋子冒犯你,就说到做到!你多想咱家点好,别听外人胡乱嚼舌根,就觉得咱家十恶不赦。”
洛金玉再度沉默。
沈无疾有心继续腆着脸解释话本的事儿,可见着屋顶上明庐那张嬉皮笑脸看戏的脸,又不想让这混账看自个儿家事笑话,便只好低声道:“这么晚,不吵着你了,金玉你好好休息,先休息好了,若明日还气,咱家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消气儿就好。”
说完,沈无疾抬头狠狠瞪了眼明庐,倒也不怎么在意明庐大半夜的为何躺洛金玉屋顶上喝酒,转身就要回自个儿屋子里去,却听得身后风声响,伸手就接住了飞来的一个小酒壶。
沈无疾提着这酒壶,回头见明庐朝自己招了招手,指了指没人住的西院方向,似是邀他过去喝酒叙谈。
“呵。”沈无疾冷冷一笑,手一抛,以内力将酒壶直直扔了回去,仍转身回了自个儿屋子,将门一关。
当你是谁啊?当咱家谁也奉陪的吗?
沈无疾愤愤地将外衣脱了随手扔去椅子上,上了床,趴在被子上,一把抱过多放了一只的软枕垫在怀里,生闷气道:“都是你,叫外人看咱家笑话!”还偏偏又是那个明庐!
当年在青楼被明庐戏弄之仇仍在心头,若不是碍于洛金玉,沈无疾这记仇的哪儿还能让明庐好吃好喝地待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早拿着鞭子将人抽出十里地去了。
旧仇没报,刚刚又添心新耻,这让沈无疾一口浊气憋在心口,难受得很,忍不住对着软枕埋怨起来。
可没埋怨多久,沈无疾安静下来,想了想,又抱紧了软枕,低声道:“却也是我活该,你什么性情,雪一样干净的人,竟叫你知道些脏事……”他想了又想,又哀怨起来,眼角微酸,蹙着眉,委屈道,“也不知你是觉得那些事儿都脏,还是只因是咱家,你才觉得脏。”
他拿自个儿的脸颊蹭了蹭软枕,恍惚间,闻到了洛金玉身上的香气儿,想了又想,脸一红,先想:真好闻。又想:咱家刚刚在他被窝里躺了一遭,会不会也留下了气味?那他会不会闻见?他若闻见了,起了疑心……
沈无疾猛地一惊,抱着软枕坐起身,警惕地瞪了半天窗子,忽然放松,抬手闻了闻自个儿身上的气味,躺回去,心道,咱家惯用熏香,身上与那屋子里本来的气味是一样的,想必他察觉不出。
……
明庐似也没想到沈无疾半点好奇心也没有,竟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的月下邀酒,不由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口酒,躺回去,翘着腿继续看月亮。
他倒也不是来特意找洛金玉的,他就是瞧这沈府里这间屋子最高,便于他守夜,若哪儿有异动,他能更早察觉。
往日里他在野外留宿,也习惯找最高的树坐着。这样的警觉却是他自幼养成的,那时候他与父亲仓皇逃命,生怕曹国忠派了人斩草除根地追杀他俩,夜里一点响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却也因此,他竟听了好一场啼笑皆非的戏,一时间,也不知该同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