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骂完下人,又回头换了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痛吗?别怕,咱家府里的狗都是名犬之后,没病。金玉,你说句话,光这样看着咱家做什么?”
洛金玉欲言又止。
沈无疾忙问:“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洛金玉摇了摇头,只说:“等大夫来看吧。”
“让人叫去了,别担心。”沈无疾无比关心地询问,“你今日是怎么了?咱家今日回得算晚了,听人说,你从午后睡到傍晚,叫也叫不醒,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因此咱家才慌了神,怕你身子不适,贸然推门进去,刚到床边,就见你满脸冷汗,便赶忙叫了你两声,你便惊叫一声,醒来了。你可是做了噩梦?还是身子哪儿又不服帖?”
洛金玉道:“多谢公公关怀,确是做了个噩梦。听说病人若忽然睡得沉些久些,便是快要全好了。想来,大约是因此。”
沈无疾追问:“什么噩梦?”
洛金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一则省得沈无疾白白操心担忧,二则,他也极少说谎:“梦见公公成了一只九尾白狐。”
沈无疾:“……”
沈无疾嘴角的笑意一僵,立刻又呵笑道,“传闻九尾白狐乃是狐中之王,最为美貌潇洒,倒也不错。”
洛金玉忍不住感慨道:“公公委实自信过人。”
“怎么的,你是说咱家不够美貌潇洒?”沈无疾盯着他问,大有他若点头,便要没完没了的意思。
洛金玉刚在梦中被那只白狐吵了一通,后脖子上又有个牙印,总之那牙印不会是梦中白狐咬的,因此如今他也不知那牙印是狗咬的,还是——某个人咬的,便也不太高兴,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又不是闺阁姑娘,男儿何以太在意个人容貌。”
沈无疾却振振有辞:“殿试上,皇上钦点状元探花,可还得看谁更仪表堂堂呢,所以咱家平日里说你是个书呆子,你还真别觉着咱家是挑你的刺儿。”
沈无疾这话倒也不虚。不说别处,太学院里的同学们又谁不在意仪表呢?就连母亲也是自幼教导洛金玉要正衣冠、素净相貌。只是洛金玉刚刚对着沈无疾心气儿不顺,没忍住顶回去一句。
如今,洛金玉听得沈无疾这样说,又道:“仪表堂堂与公公的美貌潇洒,又并非是同样的意思,在下还未曾见过第二位男子如公公一般自恃美貌。”
若要说沈无疾生得美貌,也着实是如此,他本就眉目俊美,又是阉人,因此皮肤细腻白净,面上无须,身形俊逸。
可沈无疾总是阴阳怪气的,便令这大好的相貌显得越发妖异起来。
何况,沈无疾又极为自恋,动辄便以美貌自傲。
如今听了洛金玉那句话,沈无疾果然便理所当然道:“咱家既有此容貌,为何不能自恃?生得丑的想自恃美貌都自恃不来呢。”
“……”洛金玉反唇相讥,“在下觉得,人美在心,不在皮囊,公公没听过画皮美人的故事吗?”
沈无疾却忽然笑了起来,挑起眼角望着他道:“你自个儿生得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说这话,看起来有些虚伪。”
洛金玉:“……”
洛金玉不想与他说话了!
沈无疾却追着道:“怎么又生气了?咱家是真心实意夸你呢。”
洛金玉不理他,径自穿鞋子下床,整理衣冠。
沈无疾像一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夸赞:“咱家第一眼见你,便暗道,这世间果真有神仙下凡——”
“肤浅!”洛金玉听不下去了,低声呵斥,“休得再胡言乱语!”
“怎么就肤浅了?”沈无疾却不服气,“古人还说,相由心生呢,莫非古人是错的?便说金玉你,人美心善,可见古人没错。”
“不要再说了。”洛金玉有些窘迫地道。
以往也有无数人夸赞洛金玉相貌俊秀,溢美之词数以车载,更有人曾为此作过词,可那些人都是心存坦荡,因此洛金玉也能坦然受之,可沈无疾……沈无疾是以不能坦荡的心思说这些话,便令洛金玉听了心乱如麻。
沈无疾却仍要说。
因为喜福说了,要多说好话,没人不爱听夸赞的,尤其是说人长得好看,被夸的哪怕脸上矜持,心中也一定会开心。沈无疾觉得这道理实在浅薄,但也确实在理,毕竟别人夸他长得好看,他就很高兴。
“怎么不要再说了?你生得好看,还不让咱家说,那你想让谁来说?”沈无疾忽然道,“差点忘了,你等等。”
说着,他便匆匆地出了房间。
洛金玉不解地看过去,很快便见沈无疾抱着一盆盛放的牡丹进来了,不由得一怔:“这时候怎么牡丹能开?”
“宫里花匠终生没别的事儿,就琢磨这些了。”沈无疾邀功道,“可算试出这一次好的了,还就这一盆,皇上那都没这福气。咱家瞧着好看,赶紧抱来送给你,鲜花须得配美人才算不枉它此生。”
洛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