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顶在空中的那朵云在半夜的时候,发挥了作用。
深秋里的雨水绵密,下雨持续时间很长。
温度在夜里骤然降低,小雨“淅淅沥沥”浇在帐篷上,虽然选位是在避风的崖谷下、溪流旁边,但湿气大、温度尤其低。
顾寒鉴放水回来,呼出两口冷气,把帐篷拉链拉严实,一进来就感觉一团暖烘烘的家伙挪了过来。
难得他还没有睡着。
已经习惯了夜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里,隐约能够看清对方最亮的地方。
那是楚时茶润湿的眼睛。
顾寒鉴把风口挡住,大手抱住楚时茶,平躺在帐篷里,转过头问:“想什么呢,还不睡?”
“有点冷。”
“那顾哥把你抱紧点。”顾寒鉴把人往怀里掖了掖。
起初楚时茶是有点不习惯身体接触,但这帐篷要想睡两个大男人,实在是太挤了。身体接触无可避免,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寒雨天两个人拥着睡觉很暖和。
顾寒鉴说:“你现在这么听话了?不怕顾哥对你做点什么?”
“两个大男人能做点什么?”楚时茶把头一歪,完全没有想到更多的事情,倒是把顾寒鉴气笑了:“学聪明了啊,小朋友。只可惜啊,顾哥这辈子女朋友还没有抱到,倒是抱着个硬不拉几的男人!”
楚时茶冲他翻了个白眼。
外头微光照射,他眼尾勾人,顾寒鉴想起他今天说的那句话,心里头挺不舒服。
顾寒鉴:“你就这么喜欢莫问语?”
“?”
顾寒鉴抓了抓头发,补充道:“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莫问语拿影帝的潜力最大?”
“……还行?”
“你到底什么眼光?”
“?”楚时茶没明白他怎么一下子跟拔了毛的凤凰一样。
顾寒鉴把人强行掰正,黑灯瞎火也看不清对方具体表情,但顾寒鉴觉得自己应该是霸道、强势且充满男性魅力的。
“他一个新人能有多大潜力,你应该看看你顾哥,顾哥演技,大家有目共睹的吧。这么大条24k纯金大腿放在你眼前,你瞎了看不到,非要去非洲淘黑头大点的金沙?”
“……”楚时茶想了下,顾寒鉴这种攻击性人格,大概是不允许自己男性自尊受损,于是他言不由衷:“顾哥最厉害。”
凡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楚时茶言语中的“无奈”、“抗拒”、“委曲求全”,但顾寒鉴愣是没听出来,被表扬一句,整个人飘飘然,都快找不着北了。
半晌,他才傻不愣登嘿嘿笑了两声,礼尚往来地夸了一句楚时茶:“眼光不错,未来可期。等顾哥上台领奖那天,一定给你留个全场最佳观看的位置,再不济,也可以让你亲吻一下我的奖杯!”
楚时茶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
“有什么就问,顾哥现在心情极佳,就算你问我第一次打-灰-机的时间,我也可以告诉你。”顾寒鉴刚才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不,他不想知道。
楚时茶:“你演技很好,可为什么……”
顾寒鉴:“你想问我为什么三次都没拿到影帝对吧?”
楚时茶点头。
“我演的剧相当不主流,而且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顾寒鉴直直盯着楚时茶:“我演过很多人、也从中体验到不同的感情,可唯独我……不会演爱情戏。”
“这怎么可能?”楚时茶有些惊讶。在楚时茶看来,顾寒鉴应该属于不缺乏爱情光顾的人,他五官优秀俊朗,身高腿长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为人随和、好相处,气质虽然痞气狠厉,可某些时候也是极为深情稳重的。
顾寒鉴仿佛透过雨水氤氲和黑暗,看到楚时茶微微惊讶的表情,这让他很开心。
他解释道:“这当然可能。我从生下来到现在,可能将来到死,都不一定能有一个深爱的人。爱情这东西太玄妙了,我也不是没有过女伴,但那跟爱差得太远,我完全没感觉。你懂那种感觉吗?伸伸手,什么都有。可那哪里谈得上喜欢、爱?”
“所以前辈说,无论我演谁,就算是已经入戏,可当谈起感情,需要眼里有爱的汹涌之时,我看对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坨猪肉。”
“噗嗤……”楚时茶被他的形容逗笑了。
“别笑,认真的。”顾寒鉴惩罚性的去挠楚时茶的腰。
“哈哈哈……哈哈哈……很痒,别闹了……”楚时茶上气不接下气,吐出的气息洒在顾寒鉴周围,顾寒鉴舔了舔唇,咽下一口唾沫,觉得有点燥热。
楚时茶眼角泪珠都笑出来了,顾寒鉴才放过他。
“那你模仿总有个五分像吧?”楚时茶问。
顾寒鉴想了想:“……最多三分吧。”
楚时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话。
帐篷外雨声渐大,他用一种相当平缓、沉稳又异常压低粗涩的声音说:“有一种人,他们天生脑组织发育异常,前额叶的异状阻碍了脑电波回路,导致他们无法正常与人共情,我们俗称他为变-态。但是像这种前额叶异常的变-态,却往往拥有极高的模仿能力,他们不能够共情,却能够伪装出一样的感情。如果这种人去拍戏,那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