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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暴雨(2 / 2)


不过,因为顾忌着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聂秋并没有把事情说得通透,很多地方只是略略一提,就一笔带过了。他是准备提前去见覃瑢翀,然后当面告诉他。

至于皇陵一事,聂秋还拿不准要?不要?告诉覃瑢翀。

毕竟此事事关朝廷,又?间接害了覃家和霞雁城内百姓,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大约是覃瑢翀放出了点什么谣言,让百姓们躲在家中,免得受到湖中水尸的波及——而离凌烟湖更近的?地方,有不少的?覃家侍从守着。

聂秋将右手伸进左侧的?袖口中,轻轻抚了抚手?腕上的?铜铃。

自从那个天生拥有极阴体质的男童把自己的?血染上铜铃之后,铜铃边缘处原本泛着红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邪气也?更重了,密密麻麻的?树根似的?纹路向上攀升,将半个铜铃都笼在了里面,从远处看去就像藏在皮肉下的?血管一样,细且浅。如果用手指仔细地摩挲,似乎还能感觉到微微凸起的?花纹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也?是多亏了他,这铜铃中的红莲两鬼才摆脱了失控的?危险,能够用来镇压湖中的水尸。

不知应不应该说上一句因祸得福。

不远处的?侍从们已经看见了走近的?聂秋,抱拳唤道:“聂公子。”

想必覃瑢翀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们了,大抵还拿了自己的?画像给他们看。聂秋想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侧身从他们留出的缝隙间穿了过去,走向正拿着船桨等候他的?那个侍从。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都是陆淮燃在此地等候,而这次却不是他。

甚至聂秋上了归莲舫之后,都没有看见陆淮燃。

或许是派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聂秋撩开帘子,随着覃瑢翀走进了船舱中,这次他们甚至连寒暄都没来得及寒暄,聂秋一落座便将他昨夜与覃瑢翀分别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但对洞穴内的?东西和天生极阴体质的男童只是草草略过,并未按照实情仔细地告诉他。

覃瑢翀听罢,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他被覃家瞒了整整几十?年,这时候才知道当年的那些无辜百姓都是被自家人所杀的?。

“暗道内的?东西……”覃瑢翀见聂秋沉默不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说也无妨。”

这个原本应该踏遍大好山河的?风流男子,被这无端的、可笑的?枷锁束缚在了霞雁城内,一晃就是几十?年时间,要?说他心中没有半点怨气或是无力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做的?这些事情,每日每夜镇守凌烟湖,城内除了覃家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世人只知道他覃瑢翀是个风流人物,偏爱生得好看的?人,家底殷实,势力遍布霞雁城,说是一手?遮天也?半点都不夸张,只要他一提要?在城内最大最好的酒楼摆宴请客,几乎没人能拒绝,有一部分人是打着占便宜的?念头,还有一部分人是打着吃穷覃瑢翀的?念头,总之,不消片刻,那些凌烟湖上的?游船画舫都会乖乖地依着他的?话,驾着船回到岸上,头也不回。

上次就是这般的景象。

他还的?是他原本不该还的?,属于上一代人欠下的?罪孽。

而覃家呢?也?只剩下了零星的?弟子,都被他遣送出了霞雁城。

即使教导覃瑢翀的?老人、覃家的长老拿命来赌,百年后覃家的昌盛,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距离午夜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应该还要?过一阵子才到凌烟湖……”覃瑢翀牵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来,取出两只桃木做的?匣子,放在聂秋面前的?木桌上,“这是能使人陷入假死状态的?蛊虫和琚瑀锵鸣蛊。聂公子,我现在要在外头散散心,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就在归莲舫上,若有什么事情,找我或者沈初瓶都可以。”

他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匆匆起身,掀起帘子,离开了船舱。

事实总是叫人难以接受。

如果说谎话是一点一滴地消磨人的?意志,那么事实就是痛痛快快地插了一把刀进?心口,然后在接下来永不停滞的?漫长时光中逐渐向下滑去,直到将整个心脏都撕成两半。

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就不痛苦了。

覃瑢翀虽然面上没怎么显出来,却不难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聂秋喟叹一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事实的?冲击,如果不能——他见过太多因此选择自刎的人了。

想到此处,聂秋还是站了起来,轻轻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覃瑢翀就站在船头,水天交接之处,酝酿着暴雨的湿闷微风拂过。他抬起头,仰面朝向漆黑的?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垂眼摸向腰间挂着的?玉佩,食指将束在玉佩上的?红绳勾起,却不碰那枚剔透的螭虎衔莲玉佩,只是沉默地看着,似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一尾轻飘飘的?芦草,随着风远去了。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像是人名,但聂秋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

漆黑如墨的乌云渐渐离得很近了,中间隐约有几道明亮至极的?光芒闪过。

雷声由远及近,像巨人终于擂起了那面大鼓,鼓面震动时,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

眉目间尚有一丝不羁的?男子终于松开了那枚玉佩,任由它垂下,悠悠地吐出一口浊气。

在黑云中、飓风中泅着的?水雾终于脱离了束缚,从阴惨惨的天幕中落了下来,化为豆大的雨珠,起先是一滴,然后是两滴,三滴……成千上万滴,纷纷扬扬,倾盆而下,打在来不及避雨的行人身上,融入凌烟湖中,化为了湖水的一部分,却终将无法汇入海里。

覃瑢翀浑身几乎已经被淋得湿透了,他却不遮不掩,推拒了沈初瓶侧过来的油纸伞,立于雨中,抬起手?将沉重的?水珠收入掌心……

暴雨还是降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觉得考核期过了,下线一段时间~

覃公子心头有个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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