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参说她污秽入体,需访高人,是也不是?”
“……是。”
“她现在神智全无,必须由人看守,不然,于王府乃一大害,是也不是?”
“……”
“如此,你还要继续隐瞒袒护?”萧臣一拂衣袖,冷然道:“便是你自己不信鬼神,可若真有污秽存在呢?你把府中一干无自保之力的女眷置于何处,又把王府的安危置于何处?!”
羞愧自责的转开视线,萧逸一时无话可说。
“胡闹!”
萧睿在旁听清了原委,狠狠瞪他一眼,厉声高喝:“来人,马上把林巧娘移出——不,烧死!”
“父王!”萧逸一惊,失声大喊:“不要!求您——”
他跪行上前,地上尖锐的茶壶碎片扎入皮肉,也不闪不避,恍若未觉:“求您,给我三天——不,一天的时间,若是明日她还如此,不用您说,我立刻把她遣送出去!”
“一刻都不行!”萧睿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还年轻,见得少。人心不可怕,最坏无非被算计着吃些亏,可那魑魅魍魉,一旦缠上……总之,这种祸害,绝不能留!”
“父王,那也求您再宽限半天!”萧逸抓着他袍摆恳求:“林嬷嬷一家平素都在王府,您这么贸贸然的,他们能搬去哪?好歹让人找个房子再说!”
“搬出去?”萧睿冷哼:“哪能那么便宜?此等污秽,必须烧死!”
“不——”
从没见过弟弟如此绝望,萧臣有些不忍,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在父王面前提起这茬:“垂文,我知她是你奶嬷嬷,情分非比寻常,可你要知道,她现在可能已经不再是她——如果林巧娘还有意识,定也不愿看到自己如此。你若当真为她着想,就让她……安心的去吧。”
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萧逸这一刻只觉得世间所有温情全部离他而去。
母妃早逝,他毫无印象,父王每每只会责怪打骂;大哥么,他对自己确实关怀,可在他的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镇南王府——若是两相取舍,他这弟弟绝对要被放弃。
黎平再好也是下人,能够为他赴汤蹈火,却始终坚守一条线,缺乏家人的感觉。而现在,唯一给过他慈母关怀的林巧娘,他却保不住她……
——不!
狠狠闭了下眼,再抬头时,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硬镇定。
萧逸毕竟是萧逸,即便偶尔软弱,也绝不会就此颓废,一蹶不振。
“父王说的有理。”深吸口气,大脑飞速运转,他开始讨价还价:“不过,怎么说这也是条人命,今上刚批我们‘戾气颇重’——这个档口,贸然烧死奴婢,恐怕不妥。”
拿王府声名说事,萧睿萧臣果然沉吟起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消息封锁得再严密,外人也总会察觉些端倪,更何况圣上一直在旁盯着……
萧逸察言观色,适时续道:“听说皇觉寺的慧明大师佛法高深,很有些道行。我若求他相助,污秽鬼祟定然不成问题!”
萧睿嘴角一撇,想说什么,却被萧臣抢先开口:“好,便按你说的——若是今日天黑前你请不来高人,立时就把林巧娘烧死!”
“好!”
沉声应下后,萧逸目的达到,与大哥击掌为誓,不再拖延,转身便走。
目送他大步离开,直到背影消失,萧睿才不悦道:“你何必应下这个?那慧明大师早便开口,此生绝不离开皇觉寺,休说今上,就是当年高宗在时,三番五次邀他进宫他也不干,那混账去又能请来个屁?”
“人总要努力一番才能接受现实。”萧臣从容淡定:“既是求不来,您何必因此与垂文生了嫌隙?且让他去,碰了壁,自然便死心了。”
萧睿闻此哂笑一声,起身离开,萧臣则长舒口气,揉着眉心招呼人来收拾残局。
——
草草换了衣裳,又将额上伤口整理一番,萧逸来不及解释,刻不容缓的带着黎平去了皇觉寺。
据说,太-祖皇帝昔年登基之时曾有佛光临尘,神仙来贺,他为答上天庇佑,便在城外仙家降临之地大兴土木,建成皇觉寺。也是由此,大梁佛教一路兴盛至今。
作为当之无愧的护国神寺,皇觉寺的香火日日鼎盛,前来进香的贵人络绎不绝,每隔几天便要封寺半日。快马加鞭花了近两个时辰赶到城郊,踏上九十九级台阶后,萧逸的神色有些憔悴。
一夜没睡,又挨了父王那重重一脚——这次回去,他恐怕要休息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