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那天之后,我虽然坚定了自己认为小丫头才是对的的心,但却选择了躲避。
我改变了做鬼以来的习惯,每天都会或早或晚的让自己与那趟车擦肩而过。因为我以为,只要这样,就不会再和那小丫头扯上什么关系,也不会再去犹豫要不要帮她一把。
可事实是,我躲过了一时,却终究还是要面对那双漆黑的眸子。而这一次,那双眸子里竟含着轻蔑和嘲讽。
在我选择逃避之前,对那双好看的眸子,我还敢直视,而现在,看见那小丫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逃避进行到底。
二十年为人,心中的怯懦与自私岂是一朝一夕的想通了、明白了就能够改变的?
我想逃走,只要往车窗那里靠近一点,一迈步我就可以成功的脱身。但也就是看见小丫头那双眼睛的那一刻,我的腿脚好像都开始变得不听使唤了。
做贼心虚的感觉很明显,我尽量低着头,想偷眼看她,却又觉得不敢。
我看着她的脚在向我靠近,然后在我身边站定。
我始终低着头偷眼看她,害怕她的眼神犀利,却又想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九点五十一分,”她顿了一下,声音显得异常低沉,“他们在不停的重复着那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你一样。”
怔了一下之后,我才缓过神来。虽然不大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很明显她是在对我说话。
扭头看着她,我觉得惊讶且迷茫。
“那天你逃走了,所以没有看到。”她依旧望着窗外,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祖孙俩的死,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死?谁死了?怎么死的?
我看着小丫头,一大堆的问题堵在喉咙处,却发现自己只能干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可以去看看。”她缓缓的扭过头,看向我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轻蔑和嘲讽,但只是一瞬间,瞬间过后,那双眼眸里就只剩下了死寂,“明天,你去坐你原来坐的那趟车,就能亲眼见证一切。”
小丫头的话说的我不明所以,但那双眼睛里的死寂却看得我有点心惊肉跳。
我们并不相熟,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骨子里的那种愤世嫉俗,是绝不可能让她对一件小事表现如此的。
她提到了死,祖孙俩的死;她提到了公交,原本我每天习惯坐的那辆公交。她的眼睛中所包含的那种让我如芒在背的神色,直直的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决定不再去猜想什么,明天的九点五十一分,只要我在那趟车上就好了。
第二天,我恢复了我死以来的作息,坐那趟公车,去那个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那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说真的,被小丫头那些话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被小丫头的那个眼神看得甚是忐忑。
过了两站,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那丫头上车,然后径直走到了我旁边。
我看了她一眼,她示意我看着窗外,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我看些什么,但既然是见证,那首先要做的,就是看见了吧。
看着公交车外晃动着变换的风景,居民楼与居民楼之间相隔着的不变的距离,忽然觉得其实这些房子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我们被圈定在那固定的笼子之中,与谁都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看上去亲密无间,却实则永远挨不到一起。
记得上学的时候,有篇课文叫《装在套子里的人》,真不知道现在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该叫做“关在笼子里的人”。
一家一个护窗栏,一家一扇大门,隔开的,其实大概只有人心吧。
嗯,有种人心被房子关小了的感觉。不知道以后的户型是不是该设计的稍微大一点,才能使人心也跟着变得大一点。
车行缓慢,进站之后,随着人流挤上来的大多是些老人。
那祖孙俩,是最后上来的。
爷爷的身形瘦弱,皮肤黝黑,是常年在太阳下劳作的结果,满头的发丝如数斑白。
跟在老人身后的小男孩儿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嫩白嫩白的小脸上两只眼睛大的有点离奇,像个好看的娃娃似的。
“那天也是这样。”小丫头看着那对祖孙,我听得出,她正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因那种悲哀的感觉而颤抖,“挤不上来,他们只好跟在后面上来。售票员没看见,还是前面的司机嚷了两句,售票员才开始给找座。”
车子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