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亲王疾言厉色,佳期满心委屈也不敢言说,王妃见父女二人如此,忙一行拉过佳期掩在自己身后,一行劝道:
“王爷气性也太大了,方才佳会不依您也是生了这样大的气。她们姐妹俩是什么样的心思您不是不懂,何必这么难为她们?”
“她们是一府郡主,若连这点小事都承受不了,怎么承受更大的风波?”
见他怒气不减,王妃也只是默默。庄亲王许是知道自己说话急了些,便放缓了语气叫二人随他进殿。
佳期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无能为力。便扶母亲一同进了殿,又嘱咐了霓旌吩咐膳房传膳。春日寒凉,菜肴都在炉子里暖着,待得通传方才送进去。
虽然是寻常用膳,到底父母为尊,也因难得一同用膳,佳期也不敢叫旁人侍奉,只遣散了众人亲自布了菜,待二人动了筷方才落座。
“听说你前天因和容府的世子学射箭被皇后罚了,究竟怎么回事?”
佳期刚刚坐定,正欲替母亲拣一道糖醋茄子。不想庄亲王饮了一口鸽子汤,借着热气徐徐发问。佳期心中本是一惊,可转念想这样的事只怕六宫都传遍了,何况王府。便不敢隐瞒,只起身请罪道:
“都是儿臣行事不小心,方才让皇后娘娘寻着错处。幸而皇上宽弘娘娘慈爱,只是多跪了一会子,未曾追究儿臣罪责。只是令王府蒙羞,终究是儿臣的不是。”
见佳期如此,王妃忙拉了她坐下,嗔怪着看了一眼夫君道:
“皇上都不计较了,王爷何必较真?听闻皇上还下了恩旨,叫期儿与诸位公主一同上学,可见期儿懂事,才得皇上重视。王爷不心疼孩子,怎么反倒盘问起来了?”
说着,她拣了一片芙蓉鸡到佳期碗里,继续说:
“我还听说前些日子佳期病了,方才眼瞧着是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春天得病最是伤身,王爷于情于理都该问几句,何苦挑这个时候教导她呢?”
佳期不敢动筷,只垂首说自己只是受了惊吓,如今已经大好了,叫父王母妃不必担心。
“我说这些,是不想她吃亏。”庄亲王扣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宫中说到底不比王府,王府里不论如何纵着她都好,终究还是家事。进了宫若不多加小心,还能求皇弟时时照拂吗?”
“佳期虽然懂事,可终究是个孩子。宫宴上都能吓出病来,可见心性还不成熟,许多事情咱们不教导她,难道要留给皇后教导。”
王妃不能反驳,只落了筷悻悻地坐着。好好的一餐晚膳,竟无人动筷,王爷心思不在这上面,王妃也被驳得失了兴致,虽然佳期腹中饥饿,可双亲皆不用膳,她也不敢自己享用,只端坐着听父王教导。
庄亲王说了许久,忽然提到当日宫宴,便问起了皇帝生气一事。此事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他却不知因何而起,故而询问佳期原因。
佳期虽然明了此事,奈何只怕隔墙有耳,便只大略说:
“是一支《胡笳十八拍》引出的祸事,皇上听了脸色就不好,儿臣还以为这曲子是暗指我们思念亲人,不想竟是让皇上想起一位罪人,故而——”
庄亲王起初只是静静听着,听到《胡笳十八拍》已变了脸色,就在佳期说出罪人二字之时,他满含怒气砸了手边的碗盏,大声喝道:
“住口”
碎瓷片正巧落在佳期裙摆边上,碗中的汤也有一半洒在裙子上。佳期一时吓住,顾不得瓷片的尖锐和汤汁的油腻,在椅子旁跪了向父王请罪。
“这罪人二字也是你能说的?”
庄亲王似乎气极了,只冷眼瞧着她跪着,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佳期伏首不敢言语,只觉额前珠坠轻颤,恰似她此时的慌张。
父王这句话里的意思,竟是像全然知晓先皇后一事一般。只是解语说这是内宫秘事,皇上又有意隐瞒,众人应当只以为帝后不睦才是。可又或许是亲王不同旁人,又有太后娘娘指点,方才如此熟知。
若果然是这样,先皇后虽然有罪,可到底是自己的长辈,自己以罪人相称,的确不合规矩。可这些只是她私心里的揣测,不敢随意出言解释,以免生出事端,更惹父王生气。
“她——-”
夫君这次果真动怒,王妃在旁也不敢劝解,只提了帕子在心口,满是小心地看着二人。庄亲王沉吟许久,只低声叹了一句,不作他言。
佳期跪得辛苦,心里又犯起了糊涂。父王如此情状,竟是有大隐情在里面一般,只和解语所述的话搅在一起,早已混沌不堪。
“罢了,你起来吧。”
庄亲王站了起来,负手行至窗前,沉声吩咐着。
窗子是紧关着的,并看不见一丝外面的风景。可他就这么望着,仿佛那素白的窗纸里,有着梅花千树,梨花万枝。
佳期缓缓起身,只怔怔地看着父王的背影,思绪万千。一旁的王妃搀了她起来,又仔细替她揉了揉膝盖,连声问着疼吗。
“佳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