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平常的很,佳期却不得不多了些心思,“往日年节,王妃婶婶常带妹妹到府中做客,孙女随母妃入宫备办筵席,日子久了,便私心揣测。孙女本不该妄言,是孙女的不是。”
太后听罢重又倚回青松色鹅羽软垫,啜了一口茶道:
“你肯事事留心自然是好,只是你年纪尚小,不该思虑过重,哀家是可怜你。”
太后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佳期不免疑惑,正在双双凝神不语的时候,外殿宫人快步进殿传话:“启禀太后娘娘,端敬公主和庆欢公主到了,不知是否现在宣二位公主进殿?”
皇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年长些的端敬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今年十五,只因既是嫡女,又是长女,身份格外贵重。且气度高华,性子沉静,皇上时常赞许。
年幼些的庆欢公主是容贵妃所出,今年十一。容娘娘出身容家,是平西王容臻的幼妹,出身高贵,深得皇帝宠爱,因而庆欢公主也高贵异常。且她生性伶俐可爱,皇上格外疼爱,一切用度皆视同嫡出。
皇帝曾言:“瑶为瑰宝,水为至纯至善之物,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意。故嫡出公主从瑶从水,故端敬公主名唤瑶熙,又因皇帝对两位公主一视同仁,庆欢公主虽非嫡出,亦以嫡出之礼取名为瑶然,足可以见皇帝重视。
听闻二位公主要来,佳期与毓哲自然早早地起身等候,不多时,两位公主进殿,向太后娘娘请了安,礼毕便看向她们二人。
“公主安好。”
虽然这两位公主是在尊贵,但佳期二人好歹是亲王之女,且年岁相当,只需见过平礼便再无不妥。寒暄了一阵,外面又来人通传,说晚膳已经备好,来请太后娘娘的旨意看摆在何处。
太后略想了想,便命人摆在暖阁里,且不必分席,只围成一桌也就是了。
佳期站得离太后娘娘近些,便扶太后下了暖炕。一行人进了东暖阁。这尊位自然是太后娘娘的,两位公主一东一西坐在太后娘娘身侧,她和毓哲坐了下首。众宫人服侍着这一桌祖孙净了手,便退到暖阁外等候。
佳期见先时求的两道菜正好摆在她们二人面前,不由心头一暖。再看众人,都只等太后娘娘落筷,方可开席。
“今日是家宴,你们不必拘束,都动筷子吧。哀家为你们备下了甜酒,你们虽年纪小,倒也可略品几杯,方不辜负今日相聚。”
太后说罢,示意翠轩一一斟酒,阁中只闻甜酒入杯的声音。正值安静,庆欢公主忽然说:
“皇祖母说不必拘束,两位郡主姐姐又怎么能真的不拘束呢?少不得孙女犯犯礼数,两位姐姐也能自在一些。”
被庆欢公主恰好说中心事,二人也只能暗自赔笑。倒是端敬公主责怪道:
“‘食不言,寝不语’你自己不想依着规矩,何必拿两位郡主说事?”
这话虽是责怪,却含了亲昵的意思。见此情景,佳期少不得心下伤感,今日分离,想必她伤心犹甚于自己。惆怅之时,太后娘娘忽然开口:
“佳期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到了安琦心里难过?”
她这才知自己失态,忙起身道:
“孙女失仪,只是见两位公主姐妹情深,有所感念,扰了皇祖母的兴致,是孙女的不是。”
“怎么又站起来了?”太后示意佳期坐下,“你未免太小心,你向来疼爱佳会那孩子,不过是想念罢了,也是人之常情,何有错处?你看乾莺,她就不像你这般拘束。”
佳期心中苦涩起来,怡亲王与皇上的手足之情远远深于同父王的亲兄弟之情,此番进宫,若稍有不妥,这不妥便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错处,而是只怕整个王府,都会被牵连在这错处之中了。
只是佳期又细想方才情形,自己大约也太过外道。在席虽有内外之分,到底也是祖孙姐妹,自己若过于小心,只怕显得彼此生分。于是垂眸含了笑,又饮尽了杯中的甜酒向在席诸位请罪。
众人一笑也就纷纷动筷,各自叙了叙家常之事,太后娘娘又悉心宽慰了两位郡主一番。不知不觉,筵席已过半,眼看着天也暗了下来。
晚来天寒,太后也是意兴阑珊。唤过依云添了衣裳,落筷道:
“时辰不早了,哀家也乏了,你们几个回去吧。”
听得如此,四人依言起身,送太后回了内殿,也就行礼告退。
“两位郡主早点回去歇息,本宫听闻按礼制,明日辰时两位郡主要向母后请安,还望郡主能不嫌辛苦。”
明日是两位郡主入宫后的第一天,这晨昏定省定是不能免的,端敬公主特意说出,佳期和毓哲自然不敢推脱,连连应允。
说话间四人便出了宫门,四乘小轿已候在门外,于是双双见了礼,佳期与毓哲送了二位公主离开,又待二人走得略远了些,方才各自上了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