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干净之后的手没有了血迹,孟锦书站在院子里静静摩挲着双手,山谷幽风穿过篱笆,指尖还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头烦躁又升了上来,孟锦书皱眉揉了揉额角。
“孟兄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没休息好?”陈不为走出来问,接到孟锦书疑惑的眼光,不好意思的呵呵两声,“这太久手生了,那些我就推在案板上,一会儿董姐姐来一定能做成好吃的。”
孟锦书摇摇头,“念念今日有事,不上来了。”
“啊?董姐姐做何事去了?”陈不为立刻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那今儿中午咱三吃啥啊,那韦南山一个人的时候就白粥馒头,还是外面买的。”
韦南山一个人的时候大抵会去外面的酒馆喝酒吃香吧,孟锦书眨巴眨巴眼,“陈兄是一个人从家里到书院?”
“确实如此。”陈不为拿起扇子摇起来扇了扇自己身上沾惹的生禽味道,“不过家中有部分产业在禹州城内,我倒也还算有所依靠。”
他顿了顿继续说,“孟兄你不会以为我就总睡在韦南山这儿吧?”
孟锦书没说话,陈不为当他默认了,“这韦南山,我在他这里叨扰一两日就差不多了。也就白日里还可以来探望一番,要真这段时日日日歇在此处,早被他拿扫帚扫出去了。”
孟锦书伫立在原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仿佛没有用心听陈不为在讲什么,回过神来道:“那今天中午我在做饭吧。”
“你会啊?”
孟锦书点点头,他这些年跟在念念身边,时不时会帮忙,念念也常常教他一些简单的菜肴,口中说着教他早日独立起来。
“食材可还在案板上?”孟锦书说着挽袖就要进去,“唉唉唉!”陈不为一把纸扇抵在他胸前,将他拦住,“今日到外边酒楼吃便是了。”
这陈小公子哥可是再闻不得一股子腥味,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韦南山杵着拐杖回来的声响。
陈不为拉着孟锦书出去,冲着才走进山路的韦南山喊道:“韦南山!莫走了!今儿我们到百雀酒楼吃。”
……
因为要照顾着韦南山步调,三人都走得缓慢,“去往百雀酒楼要经过梧桐巷吧?”韦南山摸着胡子来了一句,“那丫头出去干啥啊,一中午也不回来,禹州城大,有些地方还是不安全的…”
孟锦书立马停了脚步,心里突突直跳,不安的情绪席卷全身,这种感觉断断续续挠了他半天,他开口道:“韦夫子,陈兄,你二人先前往百雀酒楼吧,我、我回去看一趟。”
不等两人回复,孟锦书便撩起前摆急匆匆快走回家去。
“哐当”一声打开门,惊起院内歇脚的鸟儿两三只,小两进的院落里只闻这些叽喳声声,“念念!”孟锦书心里直发慌,不假思索的喊出口,静默半晌,自然是无人应他。
他脸上写满了少年人的倔强,他一间房一间房的开着,找着,一声声念念喊出口,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越喊越觉得那个人会离自己远去,于是紧紧抿住唇,一双眼眸目光灼灼,不放过任何一个董念回来过的痕迹。
耳边响起离开前韦南山的话,他急匆匆去拍了邻里的门,询问附近可有适合女子做工的地方,好在有个大娘指了方向,“你往那边小巷走,倒有一个绣楼,你姐前几日刚向我打听过咧。”
孟锦书连忙道了谢,往绣楼方向走,却看到午时绣楼中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准备回家去,拦路问了一人,都说没见到穿着旧色衣裙的矮小姑娘,孟锦书越发的不安,不愿去确定心中的猜想,神情恍惚间竟然走到了上午董念也走过的路,常在阴暗里的人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的,孟锦书感受到巷子里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罪恶的冷意,身上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仿佛有什么邪物就要苏醒,仿佛就快有无数双手拉他回到梦中世界,此时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异味。
那是,熟悉的香料味混着血迹的味道。
在这和煦之日,孟锦书仿佛刹那间身沉冰窖,血液仿佛都被冻住,思维却变得冷静下来,现在的他,毫无力量,立马转身朝着百雀酒楼方向走去。
白日里,月上楼还没到营业时间,花魁其名为花月,衣着中衣,青丝绕指,打着哈欠下楼来了。
“我说牙婆,你这轿子里是何人啊?抬来扰了奴家的清梦。”
沙哑诱人的嗓音传入耳中,牙婆这个老女人都听得心肝颤了颤,捏着玫红帕子擦了擦汗,她怯怯的抬头看这位月上楼的掌权人,黛眉轻佻,眼含着水雾,直直望过来时却又让人迷醉在其眼底桃花中,樱桃小嘴薄唇薄情,烟花之地不可多得的尤物,但是越美的事物越危险,尤其是做到了月上楼花魁这个位置,更不要说这位花月姑娘,是唯一一位身为花魁同时也是楼里掌权的人所在,对于这位姑娘的厉害之处牙婆也只是有所耳闻,平时她也就做做小本生意,若不是这位花月姑娘最近缺人,价钱又开的高,她也不会冒险让人绑了人来,想到轿子里的人身上流了点儿血,一会儿花月姑娘看不上的话,这次就真的亏大发了,牙婆又拿帕子擦起了额角。
花月姑娘没什么耐心,“牙婆?哑巴了?”
“没没没没!”牙婆连忙叫了四个丫鬟去把轿子里的人抬出来,“花月姑娘您前段时间不是正缺人嘛,您看这人如何?”
“哎呀~牙婆你可别什么人都往奴家这里塞~奴家这儿价钱开的是高,这对人的要求啊~也高呢~”
月上楼其他姑娘都还在房间内酣睡,花月身旁此时就只跟了随身的一个小丫头,名唤小叶,小叶很有眼力见儿的端来一把椅子,供花月懒懒的歪坐在上面。
被人从柔软的垫子上放到了硬邦邦又冰凉的地上,董念倍感不适苏醒了过来,脑袋耳边都是嗡嗡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看也看不清,只大概知道面前有好几双绣花鞋,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