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她已经穿过孟宅的后门,她身量小,走的又快,此刻不是寻常,后门乃至后院都没人,空气中有着火焰吞噬木料的味道,她这里听得到前院兵器相接,木材轰隆断裂的声音,人气都在前院,对比得后院安静得诡异。
董念并不知道孟锦书具体在哪间屋子,面前一院落里面的景已经荒凉,已经是孟宅最偏僻的地儿了,有三间厢房,她就近踹开一间,空空荡荡的,紧接着她去踹第二间,门被哐当一声踹开,随即董念便闻到了一阵铁锈气味,地上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死人,体型瘦小衣服破烂,腰间别着把柴刀还没能取下,头上一个血窟窿使他面孔更可怖,然而面孔再可怕也不及他胸膛的伤,七横八竖的把肉都划烂,看得到皮肉下的白骨和露出一部分的器官。
视觉效果比书上看来的刺激十倍,董念太阳穴突突突跳,强忍住没吐,心想原来一个6岁小孩杀人有这么大力气,应该是人被逼急了。
她捂住口鼻,朝着那个核桃木衣柜走去。
有脚步声浮现,孟锦书听到门被一下踹开,他缩成一团探向衣柜缝隙,双手握着匕首,整个人像只小兽,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布鞋,那鞋他认得,是自家奴仆统一的款式,他没有听到她说话,只看到那鞋顿了一会儿又朝他走来。
董念很轻易的就打开了衣柜门,却被吓得一抖,入目一个小团子,双眼含泪,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小脸紧绷,脸上还沾着血,别说脸上了,这小孩儿衣服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花,双手紧握着一个匕首,正戒备的对准她,董念看着这个一脚踏入黑化大门的小孟锦书,心里突突突的跳,强行镇定,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说辞:
“少爷?少爷,我是你们家的下人,夫人交代我来带你走,少爷咱们快走吧”先把这小团子带走,然后再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他,把他从黑化中拉出来,然后她再装装圣母,减弱他的仇恨心理,不管怎样,要让他获得幸福就不能让他照着原来的路走,董念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面上露出一个微笑,伸手去拉小团子的手。
孟锦书看这人虽然穿着自家奴仆的衣服,但他从来没有在孟母身边见过她,举着匕首不肯放下,见她伸手过来,犹豫了一下就用匕首划过去,眼中含泪却狠劲儿十足。
真是可怕的小孩儿,董念手腕上被拉出一道血痕,还好她缩手快,这小孩儿力气是真不小,一划就给见血,这时伤口沾了空气,董念疼得想哭,捂着伤口不自觉的后退一小步。
她低头看着从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接着想措辞,这时外面兵器相接声大了起来,似乎还有马蹄声,这应该是剿匪增援官兵来了,这伙山匪一会儿就会被俘。
孟锦书这边看着她不肯跟她走,也没有说话,整个人都是戒备状态,董念想了想说到:“少爷,我没有恶意的……”
话未说完,只听盔甲碰撞声从前院到了后院,董念这下想带孟锦书走都不行,会被抓个正着,急的跺脚,只好先将衣柜门关好,自己仗着身量小躲到床底下。
官府的人鱼贯而进,一间间的检查,清点损失的财物和死亡人数,发现了躲在衣柜里的孟锦书,孟锦书举着匕首乱划,力气再大也没有官兵力气大,这位官兵就像拎小鸡一般将孟锦书拎去见了自己的将领。
增援官兵的将领——吴总兵,此刻他正站在横尸遍野的前院,死都是这座孟宅里的人,看起来是带着奴仆一起将匪徒堵在前院,而前院也被四处放的火烧得残破,他黑着脸,命令手下将捆起来的山匪就地处决。
孟锦书被官兵拎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地上躺的有他的爹娘,有陪伴他长大的奴仆,还有很多个断头的匪徒,按理说一个6岁孩童看到此场景要么被吓傻要么就嚎啕大哭,而吴总兵看这小孩呼吸如常,只是面色捎带苍白,他猜测这是孟家的儿子,指着地上两具尸体问到
“那是你爹你娘?”
孟锦书看过去,他那会做好吃的饭给他吃的娘,他那会大力拍他背的爹,此刻都面容扭曲的躺在地上,在他眼里,那两块人形肉堆在那里,有一部分被烧焦,他看了许久,看得眼睛干涩,眨巴了一下眼睛,奇怪,怎么哭不出来。
他回头向吴总兵点点头。
吴总兵虽然诧异这孩子的异常冷静,但得到回答后,就接着吩咐下去
“这些尸体我们会派人会来处理,这宅院的人葬在孟家村北山,你可还有其他亲人?”
孟锦书又摇摇头。
“那一会儿收拾了财物,你随我军到前面城里的慈幼堂去。”
孟锦书低下头,没有说话。
吴总兵猜想小孩莫不是个哑巴,眼神示意,那官兵又将孟锦书拎回去清理财物,孟家原来祖上务农,后来他爹读书还可以,做起了教书先生,家底并不深厚,他娘走的时候在他怀里放了几张银票,他想家里是没有其他之前的物件了,于是他就站在后院,哪儿也没有去。
吴总兵在后院点好了兵,手一挥,就带人离开了。
孟宅,这一天,随着夜幕降临,气温变得寒冷起来,终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