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森凉把锯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抬头看他,“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话啊?”
程裴:“我不是话多,你看清你同桌是谁了吗?”
贺森凉一鼓作气锯下凳子腿,蹭了下额头的汗,丢下锯子,从书包里翻出胶水,翻了半天没找到要的东西,“还有油漆吗?”
程裴递给他一张纸,从书包的第一层里掏出和凳子颜色一致的棕色油漆给他,嘴上说着替人担心的话,手上却依旧帮着贺森凉作虎作猖。
要说市四中的确是个传说,人家书桌凳子都是配套的浅黄木纹,这直接整了套棕色的书桌套装,据说,是校长这么要求的,耐脏。
他看着贺森凉手脚迅速的给断掉的凳子腿涂上胶水,黏在一起,盯着手表倒计时后,又给断裂处抹上同色油漆,贺森凉动作的娴熟程度,将来就算做不成生意,去做木匠,想必生意也不会太差,毕竟这熟练度已经点满。
“走,去吃点东西。”把凳子放回原处,贺森凉心情极其愉悦的吹了声口哨,“我先去洗个手。”
程裴把作案工具一一收拾整齐放回书包里,贺森凉的口罩又戴上了,程裴一抬脸,正对着他朝自己看来的眉眼,程裴神色一晃,这幅眉眼……他忽然知道画本里那张他总想不起来的熟悉眉眼是谁。
“看傻了?第一次发现我长的如此英俊?”贺森凉说。
“不是,你等下。”程裴说。
他走到贺森凉的座位旁,再次拿出画本,翻到那张人像速写,举起本子对着贺森凉,几乎要把画本贴到贺森凉的脸上,大有你看,你睁大眼睛看啊!
贺森凉身体没动,头却微微昂起,他半阖着眼看着面前的画本,却因为画本距离太近看不清全面貌,他伸手把画本往后抵了抵,这下能看清了,等看清后,饶是他自己,也是微微吃惊。
他知道这个画本是他同桌的,早上他刚翻过。却没想到会在画本里看见属于他的速写,他和程裴的反射弧不同,程裴看了半天因为太熟悉,一时半会绕不过弯想不起是他。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画稿上人像周围的场景勾画潦草,几条线条搭建出他去医院看牙时遇见人贩子的早点铺。
程裴看他神色不明,忍不住问,“真的是你?”
贺森凉淡淡的嗯了一声,“是我。”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要让人出丑吧?”程裴问。
“我的心胸有那么狭隘吗?”贺森凉反问。
“恐怕是有,当年谁因为一个香蕉派狠狠整了我一星期啊。”程裴说。
被揭了老底的贺森凉依旧面不改色,他夺过画本,行云流水的翻了一遍,整个画本除了没画的空白页,前面十几页都是风景建筑速写,只有他那张低头垂眸戴口罩的人像速写鹤立鸡群着,十分显目。
他似乎又感觉到自己的牙抽风似的疼了下,从画稿的角度来看,画画的人在他的对面,而当时在早点铺里唯一在他对面的人只有那个和人贩子一伙的少年。
想到这里,他牙更是上赶着给他找不痛快的疼了几下,人贩子的报复心都这么强?
只见了一面,他连名字都没说,人就把他的学校班级给查清了。
“你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吗?”贺森凉举着画本第一页龙飞凤舞的签名问。
“不知道,就听说来了个帅哥。”程裴说,“听说他的档案不在教导主任那,被校长收在了校长办公室。”
贺森凉把画本丢回桌肚里,档案不在教导主任那的学生,一般都是比较出格的。
要么,学习成绩出格,要么,家庭背景出格。这位,季同学不知道是哪方面出格了,他忽然对这位季同学的档案起了非同小可的兴趣。
程裴看他眉梢瞬起扬意,眼里趣味盎然,心头有了不祥的预感。
通常这位祖宗有这样的神色表明他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打从开学到现在,他都被重点招呼过好几次了,教导主任自认功力不够深厚,凡事和贺森凉沾边,那都必须校长亲自出面。这位可以说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
“你不会是想去校长办公室一探虚实吧?”程裴问。
贺森凉用手指勾了下口罩,“有何不可?”
“祖宗,我喊你祖宗,偷学生档案被抓到可不是小事。”程裴当真是服了这位小伙伴,打从认识贺森凉,他渐渐的从闯祸的位置上退下来,渐渐的,变成了,贺森凉闯祸,他帮着贺森凉收拾烂摊子。
贺森凉没搭理他,转身朝教室外走,耽误了这么久,距离下午上课也不远了,趁还有点时间,贺森凉打算填饱肚子回来看某位同学出点洋相。
程裴不知道他有没有打消去偷季盛瑜档案的念头,唯有这几天跟着贺森凉,才能确保安全。
吃过午饭回到教室,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教室里,四中的学生成绩参差不齐,上课纪律方面却从不需要老师过多的重复,即使你上课不听讲,只要不制造出声音,老师一般都不会管的。
季盛瑜进教室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同桌已经坐了起来,支着脸颊用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他,他顿悟这位同桌对自己怕是不欢迎。
走到哪里都风光无限的季同学和这位新同桌较上劲了,你越不看,我就越不走,只是个同桌嘛,你瞧不惯我也不会让我少点肉多受点罪对不对?
他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刚坐下没几秒,只听凳子的两条后腿齐刷刷的发出嚓一声,随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视线嗖的从直视黑板上升到了天花板,他慌忙伸手,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后排的桌边上。
贺森凉早在季盛瑜坐在他旁边,就转过了头,此时正上下看着那人的姿势,好一招大鹏展翅,教室里的人被季盛瑜凳子落地的声音吸引了目光,班里人就看见季盛瑜双腿扎开,妥妥的标准马步姿势,双手一前一后的按在身前身后的桌子上,班里人先是愣了下,接着发出一阵口哨鼓掌声。
就连贺森凉都忍不住跟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他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少年,好俊的功夫。”
他认出,这人还就是那天在早点铺遇见的人贩子同谋,不过,这人能大摇大摆的进了市四中,还坐他旁边,怕是他那天认知有误。
季盛瑜看着他半遮的脸,咦了声,“我们在早点铺见过吧。”话语间的肯定让贺森凉想否认都难,虽然他本来就没有想否认的意思。
“嗯,好巧啊。”
季盛瑜弯腰拎起凳子,摸着整齐利落的切口,笑了。
“你弄的?”他问。
贺森凉漫不经心,“你猜。”
“我们似乎没仇吧?”季盛瑜说,“真要算起来,你那天把我坑进局子,合着也该是我仇恨你才对,当然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你算这点小事。”
贺森凉惊奇的看着他,把他坑进局子都算小事,那什么样的事情才算大事?
他心有疑惑,对着季盛瑜问不出口,也不太想问,毕竟他不想和这种进局子都说是小事的人有过多接触,他这边是这么想了,人家却偏偏不这么想。
“哎,我说,你要真不想我坐你旁边,你就和我说,用这么极端的方法,伤到你自己怎么办?”季盛瑜拿着双双整齐断口的凳子腿说,“说一声就好了,我又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贺森凉:“那我现在和你说?你别坐这,我习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