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娇的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林蓉继续说道：“叶琛骗我说他单身，我怀着阿宸的时候他却消失了。我不忍心打掉阿宸，生下了他。那以后,我靠着刺绣的手艺养活他,供他读书。可当时工厂效益不好，厂里销售状况出现了问题，耗费心力的精美绣作没有销路。我每日凌晨5点去荷花池卖煎饼，晚上9点收摊后回厂绣花。还好阿宸争气,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没有让我操心过。后来他要上高中的时候,叶琛辗转找到了我,听说我把阿宸生下来了，他要悄悄赞助他读书，不成想却被他妻子发现了。我这才知道叶琛和我分开后就和财阀千金结婚了。那女人说是由她来管,但却总是为难我们母子俩,克扣用钱。”
说到艰难处，林蓉哽咽了一声。
“阿宸在那私立校,虽然说学费全免，可是其他课外活动处处都要用钱。一想到我不能像学校里的其他父母一样,什么都给不了他,每当想到这我都忍不住自责地掉眼泪。阿宸很乖，反过来还要安慰我。竞赛得来的奖学金总是给我添置新衣服，从来不考虑自己。他真的很懂事很懂事。”
何娇抿了一下唇，记忆里,十六岁的叶禹宸总是沉默寡言的，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独自承担着怎样的压力。在一群富二代公子哥中，他是穿的最朴素的那一个，没有名牌，总是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校服上有着好闻的洗衣粉的清香。
他离开以后，何娇满世界去找那个牌子的洗衣粉，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身上的味道。
“从生下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和叶家有任何联系。可是阿宸那么会读书，老师说他是个好苗子，我有了想供他出国读书的念头，这样只能接受叶家的帮助。阿宸知道后一直是拒绝的，他说就在国内考个清北也很好。我知道他不想看着我对那边的人低三下四，阿宸是个很有规划的孩子，他很早就规划好他以后要走的人生。直到他遇见了你。”
何娇屏息默默地听着，听到这句话，她侧过头，讶异地看着林蓉。
林蓉高挺的鼻梁和叶禹宸如出一撤。
“那时候叶家的老夫人觉得叶家的孩子们不成气候，又得知了阿宸的消息，联系上了阿宸。她想让阿宸回叶家。”
林蓉叹了口气。“我当时不懂他为什么会同意回去。因为此前他多次劝我和叶家断绝关系。阿宸从没想过要接受叶家的帮助，这一次他却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计划。只因为，他的人生规划里多了一个你。“
林蓉突然起身，打开床头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
何娇坐起身，接过林蓉递过来的画册，愣了好久。
她想起来了，这本画册，是她十六岁的时候画的。当时叶禹宸来家里给她补课，爸爸突然回来还找她谈话，他躲在书房里看到她桌上的画册。
当时她苦追他无果，就脑补了一大堆叶禹宸倒追她的剧情，画了好几页，还没画完就被叶禹宸抢走了。
她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童话《小王子》里的画面，小王子和玫瑰花安然地在星球上，看着美好的日落。
小王子和玫瑰说：“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男生清秀有力的字迹何娇怎么可能会忘怀。
当年她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看着他写笔记，感叹怎么会有男生写字这么好看。
泪水落在画册上，将字迹晕染开来，女孩抱着画册哭了起来。
林蓉的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语调平缓又温柔。
“阿宸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一开始我不想失去阿宸，我们吵了一架。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能在我身边做个普通人。阿宸之前也是这么计划的，以他的能力，靠自己我们母子俩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可是这一次他很坚决地要回去，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气得我回到了老家。这些年即使阿宸不说，我也知道他经受了很多苦。可是我理解他理解得太晚太晚了，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何娇呜咽了一声，抬起手按住不停流泪的眼睛。
“可是他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他怎么可以伤害我的家人，让爸爸那么操心，让何家的心血毁于一旦。”
林蓉将女孩搂进怀里。
这个温暖的怀抱让何娇颤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在外面疯玩受了伤，妈妈总会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她。
“前阵子，阿宸喝醉酒了，半夜打电话给我。他从一开始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到现在在应酬场合上的淡定自如，他的特助和我说过，是吐了多少次跑医院多少次换来的。那天他喝醉了，他问我他要怎么保护你才能让你不痛苦，要怎样让你不嫁给别人。阿宸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相信他一直是想保护你的。”
那个晚上，何娇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身着婚纱，牵着爸爸的手走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他转过身，何娇停住脚步。
是杨世宁。
她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
爸爸拍拍她的手背。
何娇眨了眨眼，提脚往前走。
突然全场哗然，叶禹宸走了进来。
在众人的瞩目中，他牵起她的手离开。
他强取豪夺，拆散了她的姻缘，逼着她嫁给了他，轰动了全城。
婚礼当晚，微醺的他把她按在墙上，捏着她的下巴，指腹滚烫。
何娇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神情冷漠，恨恨地说道：“你强折下来却也别忘了，玫瑰是带刺的。”
叶禹宸不动声色地低头盯着她，眼眶却渐渐红了。
片刻后，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拥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娇娇，我想你。”
她瑟缩地在他怀中，呜咽着。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你。
*
第二天睡到中午，何娇起来，林蓉早已经起来忙着做刺绣了。
叶禹宸正在远程处理公务。
何娇和林蓉就设计图商讨了一番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晚了。
趁着天光，林蓉让何娇和叶禹宸去村口一户人家借点面粉回来包饺子。
两个人并肩走着，心里都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刚下过雨的小路不平整，何娇踉跄了一下。
叶禹宸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扶住她。
“小心点。”
温热干燥的掌心蹭在手肘，他温热的指尖扣住她的手臂，那一块皮肤瞬间烧起来似的。
何娇垂着眼，喏喏地嗯了一声。
“昨晚，我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他索性牵住她的手。
“没……”何娇想了想，抬眸对上他炙热的目光。“阿宸，我会等你。”
“什么？”
叶禹宸稍微低头，听清楚后心里突然暖暖的。
手指的力气加大，他没有回答，而是握紧了她的手。
村里的风光很美，空气清新，他们好久没有这样牵着手在路上走着了。
何娇心里想，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去换了面粉回到家，林蓉正在炒菜。
正值元宵节，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
林蓉嘴角含着笑，穿着喜庆的外套，端着一碗热汤过来了。
“娇娇，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