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殿安置完毕时已经过了中午,用过午膳之后,宫人赶紧去环河取水给这些主子沐浴,用环河水沐浴是祭神一个重要的环节,洁身净心才不算冲撞神灵,沐浴也有讲究,需要“冲沐”,冲过身体的水视为沾满了污秽,必须倒掉,不能再接触身体。
冲沐结束后的唐瑾瑶穿着浴衣从内间走出来,冰凉的河水反复冲过身体三次,唐瑾瑶早就冷的直打颤,头发不住滴着水,阿绵拿着帕子跟在唐瑾瑶身后反复擦着,一堆宫人拿着洒扫工具去清理内间地面上的水。
唐瑾瑶坐在铜镜面前,阿绵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擦着唐瑾瑶的头发,透过模模糊糊的铜镜,唐瑾瑶看着阿绵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入了神。
“殿下盯着我做什么?”许是被盯得不太自在,阿绵问道。
唐瑾瑶拿起桌子上的银戒戴上,回道:“一会我去外面晒晒,屋里有点冷。”
阿绵声音轻快的回道:“那好,等阿绵帮殿下穿戴整齐再出去吧?”
唐瑾瑶笑笑,等头发不再滴水后,阿绵帮她穿好衣服,头发在背后用一根带子缠了几圈,阿绵吃力的搬起屋子里的凳子就要放到院子里,唐瑾瑶摆摆手让她放下,昂首阔步地溜进院子。
看着庭院里枝繁叶茂的树,唐瑾瑶将头发甩在身前,纵身一跃落在树上,阿绵从屋子里追出来,唐瑾瑶靠在树上吊着个腿,看着寻觅自己的阿绵。
阿绵不住寻着唐瑾瑶的身影,唐瑾瑶晃了晃腿吸引阿绵的注意,阿绵这才注意到树上的唐瑾瑶,吓得惊呼一声:“殿下您快下来!身子不爽利怎么还能爬上爬下的?”
唐瑾瑶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将手搭在额头上挡着树影投下的斑驳阳光:“没啊,我现在挺爽的啊,”末了又补一句,“这儿能看到御花园,可好看了。”
阿绵昂着头看着唐瑾瑶,眼看唐瑾瑶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灵机一动指着她身后的树枝说道:“头发!刚洗的头发要重洗了。”唐瑾瑶虽然好动,但却是个极其怕麻烦的性格。
果不其然,听到阿绵这么讲,唐瑾瑶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看自己在树叶上蹭来蹭去的头发,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从树上蹦下:“快看看头发脏了吗?”
阿绵沉默一会,终是道:“重新洗吧,殿下。”
重新洗完头之后的唐瑾瑶学乖了很多,搬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望天,从小到大都是越长大越无聊,小时候还能去打架捉弄人,经常把皇宫闹得人仰马翻,长大之后越来越受拘束,直到现在,在十七岁生辰的前一天一个人无所事事。
明天她就十七岁,从前的十六年里,每次生辰时宫殿中都张灯结彩,小小的她看着玲琅满目的贺礼,接受着一众人的祝福。
只是从明天起,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幼时那样的色彩,可以预见的未来里无非是空荡荡的王府和勾心斗角的朝堂,以及那光彩夺目却鲜血淋漓的东宫,若是她不幸一点,或许会领兵厮杀,领兵凯旋会成就一代威名,黄土埋骨也不会有人为她哭的声嘶力竭。
齐国的皇位会有旁人来坐,齐国的百姓也会有旁人来守护。
唐瑾瑶每次都最怕在武场的时候,幼时懵懂中曾经看过二哥被敌国的细作用弓箭射穿了眼睛,二哥发烧几夜御医束手无策,皇帝的冷心冷情最终使母皇做出了一个选择。
“无用之人不应留在皇家。”最终二哥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没了气息,继夭折的大哥之后,二哥成为了第二个死去的皇子。
少时年幼无知只看见了母皇满面的哀恸,成长轨迹逐渐铺垫她又看见了筑金帝位下的冷血冷情。
暖阳挥洒大地之上,盛夏燥热的风吹拂少女的发丝,唐瑾瑶闭眸躺在椅子上看着日头西转斜落,夜晚时断断续续的睡眠也终究度过了一个难捱的长夜,东升的日光迎来了她的生辰。
唐瑾瑶的生辰也是祭神仪式开始的第一日,今天唐瑾瑶起得很早,一堆宫人忙里忙外,穿戴整齐的唐瑾瑶在行宫宫人的引领下,穿过长巷和花园,来到祭台。
踩过几阶台阶来到祭台矗立的空地之上,入目所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祭台,仿佛云朵围绕一旁,祭台之上飘扬着令旗,倒是看不见旁的东西。祭台之下环绕着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水,圆形的环河四个点立着四只神兽,口中之水源源不断涌入其中。
石桥穿过环河,另一头搭在台阶上,这头的石桥前立着一张桌子,桌子两边摆放着祭品,中间摆放着香炉,一边的侍女怀里抱着新鲜的芙蓉花,象征高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