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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1 / 2)


在宫门前候了片刻就被迎进了太后的寿芳宫。

太后已年逾古稀,除宫中重大庆典外,已不接见外面命妇的朝拜了。

但顾老夫人身份情分都与旁人不同,太后在偏殿见了顾老夫人和周莺。

周莺扶着顾老夫人行了礼,太后叫看座,顾老夫人在下首圈椅上坐了,周莺立在身后,见宫人递茶过来,忙代为接过。

顾老夫人走得急,此刻还有些喘,周莺将茶试了试温度方放在她手上,然后就在椅后轻轻抚她的背替她顺气儿。

太后有所动容,挑眉多瞧了眼周莺。

“还是顾老太君有福气,这样乖巧懂事的孙女儿,难得。”

太后赞了一句,顾老夫人客气了一番。然后就说明了来意。

“……长钧过去在战场,三不五时也会叫人带个信儿回来,好叫家里头安心。这回听着的传言实在骇人,不得已才厚颜请求入宫,想问个准信儿。娘娘您懂老身,丈夫死了,长子没了,次子远在外乡,膝下就这么个孩子……”

一面说,一面用帕子抹了抹眼睛:“这把岁数了,叫太后娘娘瞧笑话。”

太后忙劝:“顾都尉行事稳妥,带兵又有经验,老太君莫太忧心了。本宫常年不理事,倒未听说什么,老太君若不放心,本宫叫人去御书房找御前的人打听打听。”

就招手喊来一个心腹宫人:“去找刘德海,就说本宫问,前方战事如何,顾都尉可有消息。”

那宫人领命去了,而后便是有心无力的闲言碎语中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听得外头有了人声,顾老夫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却是宦人拖得老长的唱声:“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

顾老夫人忙抹了把眼睛与周莺一块儿站起身来。

晋帝穿着玄底绣金龙袍服,带着冠冕,亲自扶着罗贵妃缓步走了进来。

给太后行了礼,方朝老夫人和周莺抬抬手:“请起。”

又道:“顾老太君请坐。”

顾老夫人勉强坐了,慌忙擦拭眼角的泪,怕给人瞧了笑话。

晋帝温声道:“两军交战,漠北鞑子狡猾得紧,用些计策乱我军心也是有的。朕对长钧有信心,军中每三日奏报一回军情,待今夜过了,明儿一早就该有新消息了,老太君定要保重自身。”

皇帝亲口出言安慰,顾老夫人只得起身道谢。

罗贵妃朝周莺招了招手:“顾小姐,好久没见了,上回万寿节,西域贡了好多料子进宫,皇上赏了本宫不少,鲜亮料子,本宫少用,适合你们年轻女孩子,你来,随我去挑几样。”

周莺正要推辞,便听晋帝道:“也好,顾小姐随贵妃去,叫太后和顾老太君说说体己话,朕便不扰了。”

皇帝金口玉言,谁又能说个不字,老夫人起身道了“万岁”,暗自给周莺打个眼色,嘱咐:“莫要给贵妃娘娘添麻烦。”

秀毓宫内外都熏着上用的龙涎香。味道淡雅,绵长。周莺垂首恭立在稍间,罗贵妃进去更衣,已经约莫一刻钟了。

宫中处处不自由,身为臣下半点选择余地都没有,罗贵妃叫她来,是在皇上太后跟前过了明路的,连顾老夫人也未敢说个不字。周莺再不安,也不敢表现在面上。

珠帘轻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莺垂低了头,还未喊出“娘娘”,垂眼望去,却见着一双玄底金龙靴子。

周莺脸色发白,忙伏低下去:“皇……”

一双手蓦然环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周莺骇得白了脸,顾不上害怕,忙退后了两步。

“皇上!”

晋帝负着手,在她跟前站定了。

一挥手,屋中服侍的宫人全退了下去。

周莺心中一紧,不懂为何是晋帝在这儿。

难道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晋帝出现在太后宫里,又出言叫她随罗贵妃来此,而他自己就在此等待着。

这简直太荒谬了。

晋帝并不在乎周莺如何作想,他负手行至炕前,径自坐了,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你十六了?”

周莺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皇上,臣女不识礼数,不知皇上在此,臣女……”

“不紧要。”晋帝笑道,断了她离去的路,“朕想与你说说话,顾小姐,不会介意吧?”

这种情形明显已超出周莺的认知,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与龙座上那个人有什么关联。

“还记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吗?”晋帝好像看不出她的窘迫,随意扯个话题攀谈着。

周莺摇摇头:“当年臣女年纪还小,许多事记不清了。”

那时,也就四五岁吧?有些记得的,也不如忘却罢了。记得反有记得的烦恼。

“可怜见的。”晋帝叹了声,目光灼烈地瞧着周莺,“你的来历,顾家有告诉过你吗?抑或,有没有人提起过,你生得像什么人?”

周莺摇头:“回皇上,不曾。”

她从头到脚处处写着戒备。晋帝心底有些遗憾,隔着君臣关系,毕竟不能彻底的撕下颜面不要,他能做的,又有些什么?

难道真能趁着顾长钧在外征战,便趁势扣住他侄女儿?

这种事做起来容易,可伤了朝臣的忠心和脸面,却不大容易挽回得。

金地能做的,也唯有贪婪的,在周莺面容上寻找他渴望的那个影子。

眼角眉梢,哪怕有一分相似,也足慰他煎熬了半生的相思。

内殿,罗贵妃掩着帕子不叫自己咳出声来。她贴身女官心疼地抹了把眼睛:“娘娘,皇上太过分了,这可是您的宫里,当着您的面儿啊。”

罗贵妃迅速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自嘲地笑了下,“这有什么?我在意吗?”

她长长的指甲扣着那染血的帕子,勾着嘴角道:“入宫头一晚,他抱着我,喊得就是别人的名字,我若连这个也在意,岂不早气死了?”

宫人心疼地去握她的手:“娘娘,仔细又把指甲弄断了,好容易养起来的,上回的伤指还没好呢。”

罗贵妃冷笑:“放心吧,为着这点事儿,不至于。”

“啪”——

外头传来清脆的碎瓷声。

宫人撩帘瞧了一眼,骇得瞪大了眼睛。

晋帝握着周莺的指尖,心疼地瞧着她烫红的手背:“要不要紧,朕叫人传太医?”

周莺慌得忙把手抽出来,白着脸一退再退,“皇上,祖母还等着臣女……”

隔着那张炕桌,晋帝才没继续追上来,压低了嗓音哄她道:“你在宫里,等明儿听你三叔的信儿,不好吗?今晚叫贵妃陪着你,宫里头好看的好玩的朕都叫人给你送来……”

周莺咚地跪了下去:“皇上,三叔生死未卜,他为国征战,险象环生,臣女答应三叔,要照顾好祖母,请皇上恕罪,臣女告退了!”

几句话提醒着顾长钧是为稳固这江山才去的,是为了眼前这个真龙天子坐稳了位子才去的。他却在后宫设计逼迫他的家眷,成什么样子?

周莺不待晋帝应下,咚咚扣了头就朝外走。

如果晋帝震怒,要砍了她的脑袋,她也认了。

晋帝抿了抿嘴唇,想喊住她,可想到她适才的决绝,她那个眼神……似曾相识……

如果强行留下她,她会如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是?

罢了,他不敢赌,不忍心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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