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稀少?的街道,
窈窕纤弱女子手执艳红的伞缓缓而行,雨中漫步。
红伞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截线条极美,苍白的让人怜惜的下巴尖,她的背影妙曼婀娜,莲步芊芊,如同一幅朦胧的江南烟雨泼墨画。
而她,正是自画中缓缓走出来的人儿。
偶尔冒雨,疾步匆匆的行人不知觉的便看着那背影入了迷,失了神,呆呆愣在原地。
【宿主,你要去找野男人,啊呸,游玩了吗?】
‘你当野男人是大白菜呢,再说没有好脸蛋我可看不上。’
厄琉斯嘴角挂着笑,优雅的走着,雨幕泠泠,却好似隔绝在外,连她的绣鞋都未曾打湿,干净如初。
如果仔细注意便能发现,她并非是走路,而是离地面极近的飘着。
一路顺着感应来到山上,停在埋藏这具鬼躯的尸骨墓前,当然,经过百年时光洗礼,当初的墓穴早已变成平地。
没人知道这下面有着一具年轻女子的骸骨。
掌心带着鬼力一拍,地面登时崩裂,一具骸骨正静静的躺在里面,骨身莹白如玉,一眼便知不是寻常的尸骨,但根根尸骨却寸寸裂纹。
似只要一碰便会碎成渣渣。
这也正常,毕竟尸骨真正的主人已经嗝屁了。
接近白骨,厄琉斯浑身便充斥着温床般的舒适感,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自己的尸骨,还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好。
手一抹,凭空出现一口棺木,棺身雕刻着精致繁复花纹,把尸骨收敛后,棺木随之消失。
002:嗯,它都习惯了。
宿主不是第一次凭空变出什么东西了,虽然超级好奇,不过它知道宿主坏得很,不会回答它。
下山的时候好巧不巧竟碰到令原主一见钟情,也令原主魂飞魄散的白面书生。
虽然这具鬼身的容貌受厄琉斯的魂力改造,比之从前更美更精致,但也是在原有的轮廓五官上进行最优的优化,不会突然变了脸,让人认不出。
擦肩而过之际,徐徐微风,书生嗅到清浅幽香,下意识侧头回眸,红伞下女人半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他登时瞠大眼,闪过惊惧与惊艳,身子便僵在原地。
“你又?想做什么?”
书生捏紧了拳头,以为她又来缠着自己,又?惊又?怕,同时又为惊鸿一瞥心动,回过神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这可是鬼物,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本来厄琉斯不预备搭理他,全当空气也就是了,这般相貌还无法入她的眼,奈何这人偏要出声,摆出受害者嘴脸,活像她是瘟疫,会对他如何似的。
不识抬举!
停下脚,伞微微举高,侧过身偏头看他。
琉璃般的黑眸清媚,微漾涟漪,像是江南烟雨朦胧,寒潭飘升的薄雾般醉人,又?带着千年古墓般的幽深黑暗,神秘危险。
鬼身修复而变得殷红如血的花瓣唇开合,低软娇媚夹杂着些许幽冷之色的嗓音低低响起。
“难道不是郎君叫住了奴家吗?”
“你怕?”她唇角翘起讥讽弧度,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这可怪了,郎君有甚么可怕的,从始至终,奴家可有对你做过什么?伤害过你吗?”
那书生怔楞,细细想来,这女鬼好似真的没害过他,可是...
“可是奴家是鬼物,对吗?”
厄琉斯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上前,靠近书生叹息:“枉郎君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连人有好坏之分,鬼亦如此的道理?都不懂。”
“可怜奴家只是一只鬼孤寂了太久,见郎君在奴家坟头路过几次,人又生的俊俏斯文,心生欢喜罢了。”
“往日郎君温书习字弹琴作画,奴家悄然陪伴,可曾伤你扰你?”
“夜间郎君睡相不好,踢了被子,奴家忧你染风寒,守你身侧为你覆被。”
“山里多孤魂野鬼,郎君可知你如何过的这般太平,相安无事?是奴家呀,奴家为你驱赶邪物,护你周全,却不过到头来郎君竟是想要奴家的命,要奴家魂飞魄散。”
她睁着沁着雾气青烟的美眸望着他,一字一句,轻声慢语。
男女身份对调,在换个丑的,这行为可就不是情深,而是变态了,002在心里偷偷吐槽。
厄琉斯还在继续做戏,淡淡的声线凭白叫人觉得哀婉,白的没有血色的纤细指尖点在男人心口,摇了摇头,恍若低喃。
“书生呀,你真真没心,怎的能这般伤奴家呢。”
“郎君放心,经过这一遭,奴家在不会纠缠于你。”
她放下手,后退,缓缓转身,绵绵细雨中,声音轻的几乎被风吹散。
“罢,惟愿郎君往后余生,平安喜乐,觅一知心人共白首,也好安过奴家今时错付的一片痴心妄念,郎君且珍重。”
绣着红梅的裙摆自空中划过凄美弧度,渐行渐远。
书生瞳孔刹时一缩。
他好似看到她转身时眼角的晶莹,人还没反应过来,挽留的手却什么也没能抓到,徒留半空。
那声声戚戚怨怨质问,字字句句还在耳边。
女人美的苍白病弱的哀伤面容深深印在眼底心底,心脏迟缓的发闷发堵。
我错了吗?
他在心底问自己。
原来她只是心悦自己,他不知,不知她的陪伴,她为他做的许多事,所以他伤了她,险些害死她。
一种?自责,怜惜,懊悔后知后觉的包围了他,让他喘不过气。
书生垂首立在原地,雨水顺着脸颊滑落,眼前是自己以往温书习字的画面,好似真的能看到女人倚在桌前,温柔情深的注视着他的画面。
那视线里的专注宛若他是她的全世界。
却在下一刻寸寸成片,碎裂,瓦解。
是他,亲手毁了。
我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