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从小对你严厉,恨我未曾亲近过你,恨我将你送入宫中,恨我做出谋逆之事,让你蒙羞。”
听他这番话的时候,舒锦芸是挂着笑的,笑得温婉乖巧。
静静听他说完后,她摇摇头,说:“严厉是爱之切,您虽不喜亲近,但从未对我恶语相向,而进宫是我自己的选择。至于谋逆,每个人都会犯错,您一时想不通,也是正常。”
“这样我就放心了。”舒续实淡淡道,略微浑浊的眼却散发着光。
“但是,”舒锦芸话锋一转,“您对不起母亲。”
本就有些颓势的舒续实垂下的眼眸,喃喃道:“阿闵她确实受委屈了。”
屋外陡然响起敲门声,舒锦芸一下子警觉起来,现下程奕信应该在承运殿上朝,没人会来找他,门外的人来作甚?是发现了父亲的踪迹吗?
舒续实倒是没有紧张,从容地站起来,对舒锦芸说:“我该走了,这一别后,相见再难。你要保重,我再也护不了你。在这宫中,情字最缥缈,你要记住,切莫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皇上他不一样。”舒锦芸不合时宜地顶撞了一句。
“呵呵,”舒续实别有深意地笑笑,说,“也许吧,他可是那两人的儿子,没想到,竟这么巧。”
他捡起一旁的斗笠戴上,垂挂下来的黑纱遮去了他的容貌,就像个普通老者般。
推门而出后,他瞧见了在一旁的映儿,心生无限感慨。
当年在狱中,她还是个那么瘦小胆怯的女孩,一双清澈的眼警惕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与人对视时,目光灼灼而坚定。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映儿自然也认出了他,默默地行了个大礼。
舒续实走后,屋内空旷寂静,孤独爬上了舒锦芸的心房,腹部的空虚也随之而来。
不过她没有唤人进来,而是捡了点程奕信书案上的糕点,填了填肚子,便躺在榻上,边睡边等。
等她一觉醒来接近午时,依然未见程奕信归来,她有些无趣,留了张纸条,回广安宫去了。
“我先回去了,顺提一句,你这儿的糕点不好吃,都没味道的。”
整一下午,程奕信也没回个消息,舒锦芸有点失落。
吃完饭,天色渐暗,舒锦芸在院中消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给程奕信留了口信,程奕信总是会有回应,这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她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犹豫着要不要去乾政宫看看,突然听见了院外杂乱的脚步声,是冲广安宫而来的。
“快!轻点!围住广安宫,连只鸟都不要放进去,不让小心太后要了你们的脑袋。”
太后?他们是想干什么?
舒锦芸没继续再听下去,拔腿就跑。
她叫上正在内院练武的映儿,躲进了房内。
“发生什么事了?”映儿问道,她的听力不及舒锦芸,又在内院,自是不知道宫墙外的暗潮涌动。
“关上门!”舒锦芸没回答,径直进了内卧,将桌上的宫灯轻轻按下,在旋转一圈后,才回头解释道,“广安宫被人围了!像是太后的人。”
“什么?!”映儿到底从小见惯风浪,虽是震惊,但丝毫不慌乱,快步走到舒锦芸身后,问:“娘娘在做什么?可想到应对方法?”
舒锦芸隔着窗户,远远地看着靠墙的假山,说:“赌一把。”
说着,她拉着映儿跳出了窗,直奔假山。
这后院平时极少人来,几点昏暗的烛光亮在墙边,入了夜,显得有些恐怖,更是廖无人烟。
她接着墙边微弱的烛光,围着假山转了一圈。
这假山远比在屋内看上去的大,长约六米,宽约四米,高约两米半,四周点缀着花草,和几丛翠竹,只是在现下这个季节,地面上仅有一层薄薄的草衣,像是苔藓,看上去甚是荒凉。
映儿跟在舒锦芸后面,虽一头雾水,也没开口询问,看着舒锦芸一圈一圈地转着。
忽地,她听到了声响,是水滴落在小水坑的声音,很近。
可四周都是干燥的泥土地,哪来的水坑,除非……
又是一声,这次舒锦芸确定了它的方位,就在假山之内。
她拨开翠竹,拉上映儿的手,从假山的缝隙里钻过,果然有一条通向地底的台阶小道。
真是难为程奕信了,当时受着伤还要钻这么挤的缝隙。
映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走到了前头,为舒锦芸开路,“娘娘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上次程奕信突然出现在我窗前,我就开始留意了,但一直没细找过。”舒锦芸边打量着环境,边解释道。
“那您又是如何知道房中的灯是开关的?”
舒锦芸挠挠头,“那个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开关,只是觉得它可以活动,动一下也无妨,它可能和这个密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知这条密道通往何处?”
“应该是乾政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