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恶魔,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对他的气息十分熟悉。
她的脑袋快变浆糊了。不能就这么死去。她挣扎着往前爬。
强烈的念头载满她的脑海,支持着她沉重的行动。
以这种情况出洞,简直是自寻死路。但比起原地等待,她宁可出去搏一搏。
撑着丝丝理智,她进入无月的良夜。
每一步,她都像踩在云朵里,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她凭着记忆,和气味,想前往悬崖采摘黑果。踏出洞外,四周安静得仿若其他动物全消失了。整个丛林好似只有她自己。死寂的沉默,她的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迎面而来一个身影,背对着无垠的夜空,离她愈来愈近。她只觉得模模糊糊中,修长的轮廓,伟岸的身形,令她莫名害怕。
深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的恐惧,环绕住她。
黑夜里,那双沉金的眼睛,闪着冷冷的潋光。
不知是被盯得,又或因着她发着烧,她的脸异常滚烫。
当丛林里的水雾散去,她直直撞上对方长着羽毛的腿。
羽毛?她的视线往下移了移,印入眼帘的是一对锋利尖锐,乌黑发亮的钩爪。
蓦然惊醒,她猛地抬首,在她面前出现的竟然是鹰!
难怪她说怎么没遇见其他动物,发觉这儿有只鹰,连蛇也不敢轻易靠近。
话说,为什么鹰会到这儿?
她病得快死了,它还专程过来吃她?
它不怕吃坏肚子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鹰非但没有啄她,还弯下身,吐出一颗黑褐色的瘦果。
暗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直到她伸爪去碰果子时,它又别扭地撇过头。
揉揉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她,使劲咬了一口瘦果。刺激的酸味溢满口腔,一下子将迷迷糊糊的她弄清醒。
警惕地盯着鹰,她防备地弓起身,随时准备叼起果子就跑。
她的举动似乎让鹰大感不满。它原地张开翅膀,上下挥了挥。
胆战心惊地继续啃果子,待她吃完,鹰长啸了一声,扑动翅膀飞到她头顶,盘旋了几圈,才离去。
她舒了一口气,却发觉自己高兴得太早。
不止今晚,此后几个晚上,她一出洞门,不是看见鹰,就是看见它叼来的瘦果,安安分分地躺在她巢穴外。
完全搞不懂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确实需要瘦果的果汁来疗伤。
虽然戒备着鹰,但她还是收下了果子,把它们一一搬回洞中。
自鹰又出现后,她不再做那个奇怪的噩梦。
渐渐的,她把梦境抛到了脑后,只专注疗伤和应付伤脑筋的鹰。
背上的伤口慢慢愈合,结痂的皮肤痒痒的,她咬牙忍住不去挠。
今儿傍晚,夕阳西沉,丛林沉浸在朦胧的橘光中。她探出小脑袋,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惊讶地撞见,洞穴旁的树上,茂密的树枝间,多了一个巨大的鸟巢!原来她还奇怪,鹰怎么做到每天那么准时的前来报道。敢情它把窝搬到她家门口了!
她真希望此刻她仍在梦中!
慌忙躲回洞里,她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先问问自己,能不能赶走一头鹰,答案必须是否。其次再问问自己,能不能和鹰和平相处,而不用整日担心被它生吞活剥,答案还是否。那么最后只留下一条选项,就是搬家!
但问题在于,她搬到哪里去?
她太小看鹰的追踪能力,估计那晚她骑着白狼逃跑的时候,就被鹰锁定了。
处于地面的她毫无察觉。因此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躲过那双鹰眼,再一次搬迁。
要不,像之前采奶的时候,从地下挖洞?这个主意很快被她废弃。
这里的地层结构和原来不同,土层岩石居多,要挖条地道逃跑,不知得挖到何年何月。
也不像在岩洞里,有蚁洞给她助攻。
用蜜蜂驱赶鹰?不行!搞不好又是她被蛰得一身包,鹰毫发无损地拍拍翅膀飞走,完了后再回巢。
被逼入困境的她,抓着自己耳朵,趴在草堆上不住踢腿。踢累了,她一动不动地趴着。
兴许是知道她的伤好了,鹰不再给她叼果子,改为给她叼花,它叼来的还是小小的雏菊。
如果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摩鹰,她真会以为鹰巴望着她作古,才如此勤快的天天送她菊花。
当然,这几朵雏菊,通通进了她的肚子。
味道不错,也不用担心鹰会下毒。因而她吃得美滋滋的。
尽管她心中疑窦丛生,总认为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她除了自己一身肉,没有别的东西是鹰有所图的。
她猜测,它肯定是想等她养好伤,养得白白胖胖,再享用她。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鹰有什么理由,为她做这些事。
闲得慌?日子太悠闲?绝无可能!她哀叹着捂住发疼的脑袋,嘴里还咀嚼着香甜的花瓣。
好在她烦恼鹰的时间并不太长。
一个更大的生存挑战,随着丛林气候的改变,不知不觉地悄然而至。
当变红了的枫叶,随着微凉的风飘落到她洞前时,她便知晓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