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我,突然对黑白无常说:“你们先回去吧。”
他为什么要把他们支开?当时我想,要么就是嫌他们太吵,当然这是我的想法;要么就是,阎王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他们面说或者做的,例如直接将我灭口。
我想,应该是第二种。
阎王当时绕着我走了一圈,说:“你们家的那群老东西究竟是怎么把你一个小孩子,养成这样一个怪物的?”
我心里想,他的意思可能是我怎么会不怕他,还站在这里跟他讨价还价。我想说,你没有想保护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你不会懂。
可是,我没有说。
我怕惹怒了他,源源就更难回去了。
可是阎王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笑了一下。
说好,我可以让你这一世再见到她,但是呢,你也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他说我的诚意就是要试尽刚刚那十八层地狱的苦楚。
我看着他问:“说到做到吗?”
他点头。
于是我说可以。
他笑了笑:“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还不算个完全的死人,一旦受不住里面的连番打击,可能会魂飞魄散,渣都不剩,到时候,你就永远见不到那个丫头了,这样,你还是愿意吗?”
这倒是是个问题,可是,我想了想,还是点头,说我愿意。
总是需要搏一下的,即便只有一丝希望。
阎王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个小丫头的寿命期限结结实实的记载在了生死簿上,任谁都改不了。而且如果按照正常的投胎顺序,即便我给她一路开绿灯,等她长大时,你都可以做她爷爷了。”
我当时听完,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可是我想,他既然答应了我,就应该还有办法。
果然,他接着说:“不过,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将她投在别人身上,当然,能不能找到她,她能不能记得你,这都得靠缘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即便这样渺茫,你还是愿意让她活过来吗?那个时候,她是她,可也不是她了。”
我说,愿意。
他说的不对,源源一直都是源源。
阎王听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好,既然条件都已谈妥,现在你同意还阳了吗?”
我说:"同意。”
阎王将一份协议递到我手上,说:“把合同签了吧,同意被删除记忆的合同。”
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还是太稚嫩,我以为棋局已经到了收官阶段,我以为,我赢了,然后一时大意,栽了个跟头。
我没有详细阅读合同的内容,我以为那是一份关于删除十八层地狱所有记忆的合同,可是那份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的是,有关地府所有的回忆,那就意味着,我将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最致命的是,我将忘记源源会重新回到我身边的事情。
我很愤怒,并且表示了强烈的不满,阎王却笑了,说:“我已经很仁慈了,为了补偿,你的十八层炼狱之苦我可以给你免了。”
这听着好像是一笔不赔的买卖,可是我还是不愿意,我说,我宁愿受那些苦。
因为我怕,我怕我真的不记得这些,源源和我可能最终仍是两条平行线,我跟怕,如果源源记得我,她来找我时,我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可是阎王只是诡异的一笑,说合同已经签了,就由不得你了,说完,他长袖一挥,我便飞入了一个隧道。
我在隧道里时,他的声音不断的灌入耳朵,他说:“我会给你一个明显的暗示,虽然面容有异,但我仍然会让她不变名字,还有,当你重新爱上她的时候,你在地府的记忆我会还给你,但是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否则她还是会死。当然,如果你和她错过了,也不怪我作孽,只能说明你们之间没有缘分。”
他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身体一沉,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我还阳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忘记了关于地府中的一切。
他们告诉我,源源已经不再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难喘过来气,我趴在源源的病床上一直不愿意离开,后来,家里的长辈着急了,请来了奶奶。
奶奶气得把我打了一顿,揪着我的耳朵将我拖走了,她将我扔在了宗祠里跪着,三天三夜,直到我晕了过去。
后来,在意识朦胧中,我听到奶奶在哭,当时我就觉得,自己是真的混蛋的,当初爷爷死的早,她一个女人硬是撑起了整个家,将父亲养大成才,然后,父亲就没了,她都没来及休息,就要重新养育我并且应对穆家旁支的压力。
我醒来后,就不再沉默了,我学会带上了假面,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变得更强大,让奶奶能安枕无忧的过上几天好日子。
在我十六岁那一年,我被旁系的一个小辈设计,两条腿都断了。
当时医生说腿可以治好,我却让他对外宣称我的两条腿已经废掉了。
奶奶当时差点哭瞎了眼,骂我胡闹,瑶瑶以为我是因为源源才拒绝的,我当时沉默了。
我是想她,非常想,过了这么多年,每一次想到她心都疼的厉害,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
可是,这次不治疗,跟源源的关系却不是很大,我是想让那些人放松警惕,毕竟一个好好的人陡然间变成残废,搁谁谁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