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奶奶把书往桌子上一扔:“你拿这个回家干什么?给你爸吃?我可不同意,如果真有毒怎么办?"
"书上说这是一味药。"
"书上要是胡乱写怎么办?”
书上乱写?!
宋源在心里哀叹一声,爷爷,想您也算一世英名,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文盲,糟蹋您的书不说,还糟蹋老祖宗的智慧。
“您放心,不是给我爸吃。”
“那你拿回来干嘛?”
“这个能卖钱。”
宋奶奶根本就不相信,也是,她要是能顺顺溜溜的相信一个八岁孩子的话才有问题呢。
宋源也没指望她奶奶能这么快就相信她,相反,她要的,就是她的不相信,她不信,也就意味着村里别人一时也不会信,至少不会想到这个能卖钱。
“奶奶,咱村周边的山头您都熟,您都记得还有哪里出现过蘑菇吗?”
“哪里没有,咱家地头原来还出过一片呢。”
宋源仔细回想:“我怎么没看见?”
“我以为是什么不吉利的毒蘑菇,一镰刀全撸干净了。”
宋源......
暴殄天物!败家子儿!
“你脑子里不要见天的想这些有的没的,下课了之后帮你妈下地除草才是真的,你一个小丫头,天天放学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宋源撇撇嘴:“知道了,奶奶,您把您以前,最近看见过这些蘑菇的地方跟我说一下,越详细越好,还有,您下次再看见这些蘑菇,就直接摘下来带回家给我行不行?”
宋奶奶站起身去剁猪草:“我不陪你疯,滚远点。”
宋源像小尾巴似的紧跟其后,壮了壮自己的狗胆说:“您要是不帮我,我一天打宋炎八遍。”
宋炎是奶奶的软肋。
闻言,宋奶奶噌的一下站起来,拿着刀就劈了过来:“你信不信我在你揍你弟弟前,先剁了你!”
宋源躲得快,跑出很远后,才站定撒泼:“您可以试试,反正我不喜欢他,也下的去手,他哭死了到时也算您的,您只要不剁了我,我保证,见他一次打一次!”
宋奶奶已经被她气的没话说了,骂了一声后,真的报出了几个地名。
宋源喜滋滋的记住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宋奶奶:“奶奶您可要记住,帮我采蘑菇啊,蘑菇头千万别弄掉了,那是宝。”
宋奶奶叉着腰喊:“小王八蛋,赶快滚,再气我,我把你头揪下来。”
宋源很满意的走了,她相信,只要奶奶不拒绝,还是会帮她的。
奶奶对她,虽然谈不上好,打骂皆备,却也算不上有多坏。
其实论性格,她不像宋知书,不像阮翠萍,倒是像足了这个奶奶。所以,她曾经白日梦般的幻想过,如果没有爷爷的去世和算命老头的所谓箴言,奶奶会不会对她好一点?
可是,这个假设在她还没想出答案时就被宋奶奶一巴掌给拍醒了。宋源当时瞪着仍对她骂骂咧咧的宋老太太,突然就笑了,她怎么那么傻,两个性子火爆,不爽了都敢直嗷嗷嚷着要毁灭世界的人,能和谐相处了才有鬼吧。
她打她,而她气她,虽然表面上是她吃了亏,可是,看在她无缘无故或者可能有缘有故害死她丈夫的情况下,她受的这些,确实轻了些。易地而处,如果她是宋奶奶,她可能不会比她做的好。
那是宋奶奶的认定,所以,宋源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你要知足。
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因为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不断地告诫自己要知足,而真正应该知足的人,从来都只会觉得自己很幸福。
如果说"知足"是经济基础,那么"幸福"就是上层建筑,我们常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那么,对于温饱问题尚需解决的宋源来说,谈上层建筑是奢侈,不谈是可怜,所以,为了让自己不是那么可怜,她只能把"幸福"这座空中楼阁当屁给放了。
宋源前后利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将最近的山头搜了个遍,加上宋奶奶的帮助,她总共晒得半干的羊肠菌二十斤,新鲜羊肠菌十斤。宋知书曾问过她在做什么,她只是说看书上写这是些好东西就摘回来了。
她不想对父亲说出实情,一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些工作究竟是不是在做无用功,二来父亲如果知道她在为钱发愁,心里肯定会难过。她曾发过誓,这辈子,她会竭尽全力让父亲过得舒坦。
星期六的时候,她第一次主动找了聂昕,虽然这时候聂昕和她不是很熟,可是,她搜罗半天,觉得能够让她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聂昕看见她的时候,多少有些诧异,待看到她从柴堆里拖出的一大堆东西时就更诧异了:“你这是做什么?”
宋源其实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聂昕,听说你家有亲戚在县城?”
“听说?听谁说的?”
当然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