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请客吃饭,”翌日中午,夜巡以幻术化为那身白T简约现代服装,一头短发,在一家轻奢风格的港式茶餐厅内入座,望着桌对面的童灵熙:“是觉得朕……我,手艺不佳?”
那名为电视的幻术,实在教给陛下不少新时代的语言知识。不需童灵熙多劝,他已知要融入现今语言体系,尤其身处外界时,会进行自我微调。
以及,经过整夜的认真观察,王上从那黑盒子里实在自学了不少现代人的新鲜词汇。他学习能力惊人,融入得飞快,进步神速。只是虽然,总有些个别词句无论怎么思考还是不得其解。
比如今晨,童灵熙刚顶着一张睡脸从卧室中炸着毛走出来,就看到夜巡陛下一副求甚解,对现代知识如饥似渴的脸色等在她门口。
“熙儿,”王上抱臂靠在墙上,眉目认真,似乎已经思索了整晚:“‘盘他’一词,究竟何解?”
童灵熙:“……”
给陛下普及了小半天当代网络流行用语,把所有奇奇怪怪的词汇都讲透了,才终于能带上苍月珠,把这过于好学的帝王拉出了家门。
现在,童灵熙隔着装饰璀然的餐桌,在夜巡面前入座,今天特意没把头发扎起来,还配了条新买的碎花连衣裙。
和他一起出门,就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小孩子。
“不是。”此刻在餐厅中,她摇摇头,当然不可能觉得王上手艺不好,柔白的小脸有些罕见的期待感:“下午带你在这商场里买些衣服。顺便,在这边先吃个饭。”
两千年后的世间桃红柳绿,美食玩物不胜其多。她已经忍不住了,想让他什么都见见,什么都尝尝。
说着,把茶餐厅的精致菜单推给夜巡,让他看着心怡的图案点。
但却此时,手机微信声音响。童灵熙垂头一看,是天欲雪。
天欲雪:【灵熙,我后来再仔细查了查妖史,发现有些信息是上次我漏掉,没告诉你的。】
天欲雪:【原记已是古物,不可拍照外传,我简约给你复述下。】
天欲雪:【那位妖后,在妖史上是真实存在的。】
天欲雪:【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不并是杜撰传说。】
天欲雪:【原文记载的大概意思,就是妖王夜巡登位后,后宫始终只有一位妃子。】
天欲雪:【这位妃子出身极其特殊,不知为何,所有廷臣都反对将她立为妖后。】
天欲雪:【但妖王独排众议,一意孤行,最终真的立她为后。】
天欲雪:【但他们也只过了一段短暂的恩爱日子。】
天欲雪:【一场意外很快发生,妖后不幸丧命。】
天欲雪:【而妖王性格大变,嗜战嗜血,奴役十国,原来就是从那次事变之后开始的。】
天欲雪:【往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童灵熙脸色微怔。
她看着天欲雪的文字一行一行飞快涌现在手机界面,脑中竟忽然随之涌现出来自远夕的零星记忆……
好像,有一次,是自己有些贪玩,藏在了御书房的顶上。
是雪团子似的动物形态,步伐灵巧又轻悄。她在梁上藏好了自己,偷偷观察夜巡在下方桌案前读书写字,想着什么时候突然跳到他怀里,吓他一吓。
但还没来及现身,就有个印象中很讨厌的人出现在书房,弓着身走来夜巡身边,说她的坏话。
那时的夜巡长发束冠,穿一席华贵无比的君王宫装,正在案前读写什么,温润沉静的侧颜如是渺远的神祇。他生得一副俊朗惊人的相貌,眉眼一弯间让人心生亲切,但又不敢恣意靠近。
梁上的熙儿知道,王上心中其实有很多烦心事,太多敌人,更多陷阱,但外人在任何时刻看到他却是永远温和平静的,从没情绪失控过,对待厌恶的人也总是温润如玉。直到真正兵刃相向的最后一刻,折在他手里的敌人才为时晚矣地发觉,王上并不真是好脾气。
但那就已然太迟了。
此时,那来者声音尖锐刺耳,气势上显然认为自己是忠臣良将:“王上!娘娘花起钱来不知收敛,把上次赏赐的金银一天内全花光了!”
“不够?”闻此言,夜巡笔写不停,眼皮也没撩一下:“不够再给。”
那人:“……”
他不死心,再嘀咕:“娘娘昨日把宫中玉雨湖中的锦鲤吃了。那可是沾过仙气的金光锦鲤,能为我妖都添庇护,转国运。公良大臣听了这事险些昏过去了。”
梁上,熙儿抱歉地缩了缩身子。
她……她是从山里来的。以前在湖里看到小鱼,都是可以随便吃的。没想到这里的鱼这么金贵。
也不好吃。
她那天说了要赔偿的,可是对方好像更生气了,转身就走。
熙儿十分愧疚地缩在梁上抱紧了自己,不知怎么办是好。
但见夜巡翻过一页,执笔不停:“那她可吃饱了?”
告状者:“……………”
告状者已经哭笑不得:“王上不能再这样惯着娘娘了!这样,她只会继续懒惰下去……您看今早小朝会,她人影都没见着,根本就是昏睡过去了!”
夜巡闻言,笔停了。
告状者见状直了直腰,忠良这一片苦心,可算是听入了君王的耳朵。
“昨晚,是累到她了。”但见夜巡若有所思,深邃平静的凤眸此刻泛起一丝柔软:“赏琉璃花银簪、翠纹织锦裙、环珠缠丝玲珑镯。”
那人绿着脸色,弓了弓腰:“………是。”
他无可奈何退了出去,临走,又回头,苦苦相劝:“王上,可熙妃若再这般下去……究竟何以……立为后?”
王上不理,神色淡漠,撩一下手指让他快滚。
直到那人走了,书房内沉默少倾,夜巡眼皮向上一抬,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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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明的记忆到此为止,再往后变得模糊不清。
童灵熙揉着额头仔细地想,总感觉自己和他后来好像意见不合来着。
他让她化回人形,厉着脸色要她从此参加小朝会,并对公良大臣和颜悦色些。她不肯,做不到对不喜欢的人多笑一下。
还因为他非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和婚前百依百顺的样子不一样了,而眼眶开始泛红。垂头藏着泪,转身就走。
夜巡察觉,当即把她抱在怀中耐心无尽地哄,好久好久,可算是看到了爱妻和缓了脸色。随即王上哄着哄着,就把人压在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再然后,衣袋就被他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强势又温柔。
童灵熙:“…………”
脸色瞬间红得要冒烟,并立刻停止了这种强行回想……
再抬头,看见那人如同穿越了两千年时光,短发白衣,仍同当年一样的清隽渺远,隔着张餐桌正望着一直发呆的自己,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