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严丝合缝,江甜被他使劲按进怀里,腰上的手臂越发收紧,箍的她快要呼吸困难,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噼里啪啦砸在身后的引擎盖上,疯狂刺激着江甜此刻脆弱的神经。
江甜抬手推他,身前的人非但纹丝不动,甚至因她的反抗,手臂又多使了几分力,江甜大口喘气,努力平复自己紧绷的神经。
陆铭周下巴搁在她颈窝,呼气声粗重焦虑,身前是男人火热的胸膛,身后因为撞击产生的痛感迅速积攒燎原,江甜四肢酥麻,两人靠得太近,她清晰感受着陆铭周几乎僵硬的身躯,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江甜的眼神开始变,从先前翻江倒海的恐惧转为铺天盖地的震惊,她不知道陆铭周到底怎么了,也从没见过如此不安的他,完完全全被吞噬了理智......
恐惧褪去,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手臂顺着男人宽敞的腰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低声哄他。
雨还在下,她力气耗尽,提不起音量,只能勉强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诱哄,手掌羽毛般落下,紧贴的身躯,触觉被无限放大,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声渐渐缓和,僵硬的后背一点点松弛下来。
江甜明显松了口气,可她还来不及窃喜,陆铭周脑袋一瞥撞上她的右侧面颊,唇边呢喃的那声“对不起”终究飘散了下去,紧跟着整个人彻底向她倒了下来,像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压在她身上,江甜彻底慌了,焦急地喊:“陆铭周!你说话啊!陆铭周!”
身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腰上的力道撤了下去,男人手臂无力下垂,砸在引擎盖上敲出一声巨响,江甜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某根弦狠狠被人拨了下,她开始慌,死命推他晃他,“你别吓我!陆铭周!”
回答她的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混着汽车鸣笛声忽远忽近。
江甜半拖半抱地拉着陆铭周往汽车里挪,艰难地腾出右手去拉后座的车门,陆铭周太重,她踉踉跄跄时不时撞上车门,好不容易才把人抬进后座椅子上。
额角的伤口渗着血,伤口周围被雨淋的惨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江甜折回人行道捡起自己的包,火急火燎地去摸手机,杂七杂八的化妆品被随意打翻在地上,手机浸了雨水,开不了机。
她又火速往回跑,爬到车里手足无措地翻陆铭周的兜,摸了半天没摸到,江甜脑袋乱哄哄的,完全慌了神,“啪嗒”一声,什么东西忽而砸了下来,江甜打了个颤,才留意到驾驶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震,铃声一阵阵地响,也不知响了多久,此刻,从台子边缘掉到了踩脚垫上。
江甜连忙俯身捞了起来,飞速拨了120。
电话挂断,江甜又俯身去探陆铭周的额头,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唇色几乎惨白,唇线紧抿,江甜不敢碰其他地方,她不懂急救,生怕一个不小心反倒害了他。
她抹掉手上的水渍,蹲在陆铭周身边,车厢逼仄,她只能缩成一团,双手捧着陆铭周脸颊,轻轻往他嘴畔呵气,手掌来回摩挲。
如此静谧了会,手腕倏然握上男人的右手,江甜愕然,转瞬又化为惊喜,她迭声喊他:“陆铭周你醒了!”
她等着他回应,眼前的人却依旧合着眼,丝毫没有苏醒的痕迹,惊喜瞬间又扑了空。
江甜失落地吁出一口气,她恹恹垂着头,手腕被他下意识拽着,陆铭周嘴唇翕动,江甜近距离附身下去,凑到他唇边,听他无意识重复的一句,江甜蓦地心神一颤......
......
手机铃声机械的响起,一圈一圈在耳边盘旋,江甜垂下眼帘看了眼来电显示,全是同一个人。
她远远看了眼急诊室,护士推着小推车进去,医生手臂一扬拉上了帘子,江甜犹豫几秒,往走廊尽头走了几步,接起电话。
她还来不及说话,电话那头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我的祖宗诶!我打了十几通电话啊!你搞什么?吓死我了!到家了吗?”
江甜清了清嗓,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她低声说:“我是陆铭周朋友。”
“女的?”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半响,爆出一声不可思议地呵斥,“卧槽!半天不接电话你他妈玩车震?
“......”
江甜猝不及防,耳膜被震了一下,她左手掩了下听筒,连忙解释:“他现在在医院。”
......
秦厉赶到医院,急诊大厅人来人往,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江甜,她抱膝蹲在一边墙角,眼神落向虚空,不知在看什么,他查了小姑娘大半天,真人跟照片差不了多少。
江甜是不认识秦厉的,秦厉停在她两步之外,她才抬眸看他,秦厉着急地问:“他怎么样了?”
他朝江甜问话,却并不看她,视线滑去远处的病床打探。
江甜撑着墙面起身,她手臂擦擦滚烫的脸颊,一五一十地复述医生的话,“额角缝了三针,不算严重。”她缓了缓,又补充说:“片子也拍了,没别的问题。”
说完,江甜微微垂下头,想起医生临走前的话语,昏倒是由于病人受了强烈的外在刺激,她百思不得其解,算不上车祸,她也毫发无伤,刺激源是什么?
秦厉看人的本事了得,见江甜眼神闪烁,他追问了句:“还有别的?”
江甜抬眼,犹豫半响,老实交代。
秦厉瞳孔骤然一缩,陆铭周的情况他再了解不过,因为当年的事情,他有严重的后遗症,下雨天没法开车,原先状况已经改善很多,几乎看不出对他的影响,早些时候在咖啡馆陆铭周坚持自己开车,他才没做过多阻拦。
眼下的情况,显然超过出了他的预设,一个月前陆怀远给周念办十五周年的画展,张罗的过程中也不知从哪搜出两幅压箱底的旧画,陆铭周见了,毫无意外地又把当年的事情摆到了台面上,找一个活人去认证一个死人,他不止劝过一次,陆铭周不肯听,他也没办法。
两人在走廊上面面相觑,江甜有些不自在的步子往后撤,身上湿哒哒的,白色的帆布鞋灌满了水,往后一抬脚一落地,能踩出哗啦的水声,医院开着空调,布料黏在身上越发难受。
秦厉目光在江甜身上考究,没什么多余的表示,江甜的信息他多半了然于心,和唐蜜不同,两人长得不像,唐蜜的美是冷艳的,眼前的女孩却是甜美挂的,倒不是说不好看,只是比起她母亲差了很多,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
他想完一圈,简单的征询:“要不你先回去?你现在这样......”秦厉指了指江甜淌水的裤腿,说道:“容易感冒。”
江甜手指绞在一起,她固执地摇头:“我....我等他醒了再回去。”
见她坚持,秦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
陆铭周是晚上九点醒的,急诊缝完针又睡了几小时。
江甜和秦厉一左一右坐在病床两侧,见人醒了,齐齐推开椅子起身,秦厉率先出声:“你脑子进水了?”
陆铭周眼睛拉开一条缝,灯光刺眼,他不舒服的闭了闭眼,缓了会,才渐渐掀开眼帘,他撑着床沿稍许坐起身子,右手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嗓子喑哑:“你怎么在这里?”
秦厉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语气不善:“给你收尸的。”
“......”
陆铭周斜了他一眼,可此时他脸色惨白,丝毫没有威慑里,秦厉又冷嘲热讽了句,陆铭周头疼的按了两下额角,无意扯到伤口,他疼的“呲”了声。
江甜往前挪了小步,大腿抵上床沿,连忙握住他向上的左手,担忧道:“你...你没事吧?”她缓了缓,另一只手探去自己右边额角指了指,“你这里受伤了,缝了针。”
陆铭周方才是没注意到江甜的,此刻,她突然冒出来,抓着他的手腕,熟悉的动作像某种情绪地闸门,先前的一幕幕又重新塞回脑海,某人一向不动声色的眼底难得闪过几瞬惊慌失措,内心挣扎了会,他五指虚握成拳掩在唇角,清咳了两下,试图缓解此时的尴尬。
江甜以为陆铭周嗓子不舒服,匆忙松开他的手,端过桌上的水杯递到他眼前,陆铭周正准备伸手接过,又眼尖瞥到江甜右手手腕一圈淡淡的青紫,映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狰狞。
他眉心狠狠一抽,前一秒勉强克制的复杂情绪,眼下又一下下撞击着他些许松动的心思,恍惚间,忆起江甜回应他的拥抱,一点点降低他的怒气,又一下下捋顺他的呼吸......
陆铭周有几分不自在,他低下头,略微垂眼,眼眸笼上一抹柔色,又转瞬即逝,再次抬眼,又是一贯的眸色深深,瞧不清真实喜怒。
秦厉见他愣神,五指摊开搁在陆铭周眼前晃了几下,“要我喂你吗?”他下巴一抬指向江甜手中的半杯水,“狗子!回魂啊!”
陆铭周:“.......”
江甜:“.......”
江甜端着水杯的手臂险些一晃。
狗子,这么乡土的嘛。
陆铭周长眸半眯,竖眉狠狠瞪了眼秦厉,黑眸啐剑,秦厉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立马赔上笑脸,陆铭周熟视无睹,他视线转向江甜,接过她递来的水杯,放低声音道:“去上点药。”
江甜不明所以,困惑地眨眨眼,陆铭周眸光落去她手腕,片刻,又抬眸对上江甜的视线。
江甜慌乱缩回手,搁在身前,另一只手遮掩了下,摇头道:“没事的。”
陆铭周敛起目光,嗓音一沉,难掩自责,“不疼?”
江甜转了两下手腕,笑着点点头。
陆铭周把水杯往柜子上放,余光一瞟,注意到江甜贴上床沿的裤腿,白色被角颜色由淡转深,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甜浑身湿透,从头到脚仍是那身衣衫,反倒是他,换了身干净的病号服。
他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踩了一下,眸色由明转黯,他视线转向秦厉,沙哑道:“你先送江甜回去,顺便去药房买些预防感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