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挂在门上的,被掰坏了的锁,要比没有锁更惹人怀疑。
即使她此刻对杜碧心实在没有太多的好感,也不得不承认杜碧心确实多有智计。
可是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来点一盏长明灯,却遇上了这样的事,实在有些想哭。
她垂头忍住泪意,快速地跟上她,然后很轻很轻地将这扇门合拢。
还好,记忆中院子里那棵盘根交错的巨木还在,她转过身,带着杜碧心藏到树后。顺带祈祷,她和杜碧心都身材娇小,应当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杜碧心皱眉:“身着长裙恐怕不便。”陆灵霏说:“那便撕去裙摆,丢到院子那边去。”一墙之外是片洼地,贼人一时也不能从那边开始查看。
杜碧心也不是犹犹豫豫的性子,听了她的话,当下搬起荒芜院落里密布的碎石,挑了块又大又锋利的,将自己的素色莲叶裙摆划出一道口子,然后用力一撕,裙摆齐齐撕裂,她挥手一丢,便将残破布料丢了出去。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半柱香之间,她们就这样小心地将自己勉强藏好,一起躲在树后,摒住了呼吸,等待命运的裁判。
渐渐地她们听到那扇门后的声音。
“佛堂里没有人。”
“那具烧焦了的不是杜家的女郎?”
“不是,身形不对。”
果然是冲着杜碧心来的……
陆灵霏感到心中一阵微微的颤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又听他们继续道:
“逃了?不可能,她一介女流,不过须臾之间,能跑到哪去?”
他的同伴劝他:“听前头的动静,似乎平南侯府的女郎也在这里,前头的人瞒不下去的,马上就来人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另一个男子则恨铁不成钢地道:“事有不成,难道陛下就会让你我活着么?”
陆灵霏默默祈祷着府中的人在他们发现那扇门之前赶过来,她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了。
然而上天却似乎听不到她的哀求,在那一瞬间,最坏的事发生了——
那扇门“吱吖”一声。
门被重重推开,两个身着玄衣,以面具覆面的男子走了进来。
陆灵霏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刻被一只白净温软的手狠狠地捂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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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学士本是天子内臣,随侍天子左右,为天子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但因为老师杨清的缘故,陆明衍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了宰相商议政事的中书台。
今日他照例整理完天子交代的文书后,在中书台等待杨清。杨清早上托近仆传话给他,说是有紧要的政事要同他商量。
但不知为何,他今日莫名感到惴惴不安。
陆灵霏一大早就和郑夫人去护国寺还愿了。想起这个小丫头,陆明衍才发觉自己这半个月来被各种公事所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都没有时间和她吃上一顿饭。
小姑娘一天天长大了,心思也变得难猜了起来。有时候他会想,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身世,都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只有这个黑白分明的小妹妹的世界是干净纯洁的,可以让他在相处的时候短暂地喘上一口气。那时他确确实实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
他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心情有些阴郁。
案上不知什么时候歇了一只鸽子,鸟喙是朱红色的,陆明衍心下一沉。他和陈王暗中联络到如今也有数年了,陈王绝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愚笨不堪。相反,他可能是天子唯一值得得意的儿子。
他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让天子知道这一切。但目前看来,还为时过早。
他始终知道,平南侯府的一切不能全部依靠,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牢靠不可破的。
信笺简短,只有一句话:“护国寺,杀碧心。”
天子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无论是杨清还是自己,都绝不会赞同,干脆先斩后奏。
他皱起眉头,甚至完全没有在意后半句话,只是在想,完了,陆灵霏也在护国寺,但愿她不要被牵连到。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让他坐立难安。
不等杨清议完事,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他飞快地起身,冲到马厩,登上马鞍,纵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