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语塞。原以为讲着广东话便只华埠人才能懂,千万没想到?这人躺在里面,不声?不响全听了去。
“抱歉,打扰你午休了。”她沉默微笑,一看走廊转弯的八角钟时刻指向?一点整,心里默默吐槽,什么人大白天午饭不吃躺床睡觉?
隐性死宅吗。
西泽也顺她目光看去。
一路沉默。
正巧,搭载华埠小姐们的车似乎刚停在企李街外。路人纷纷驻足,沿街一片欢呼,响动越发明显,看样子是?快要过来?了。
淮真带他到?二楼坐下,携来?菜单。
点到?第三?个菜,淮真笑着问,“所?有中国菜分量都很足,避免浪费,我也许会?建议你不多于三?个菜。”
西泽说,“我告诉过你只有一个人?”
“抱歉。”
西泽几乎是?照着她的推荐顺序,用英文将菜都点了一次。
淮真只好?微笑着,继续一一记录菜单,心想,美帝就是?奢靡无?度,即便柯立芝已走到?尾声?,大萧条过去快两年,仍可以想怎么挥霍资源就怎么挥霍。
用托盘盛七喜凉茶与冷盘过来?时,恰好?两名?白种?妇人也在靠近阑干的邻座落座。
一坐下,两人抬眼,往楼下扫了一眼。
其?中一人立刻说道?,“不知道?会?不会?比相?片好?看。很可能,真人看起来?全都长一个样。”
另一人咯咯笑了一阵,语气傲慢的说道?,“再美,品格都不会?太高尚。我与我先生一同去过远东。京都,上海,香港,西贡……那些年轻女人见了我先生眼睛就发直,扭着屁股围上来?,真是?狂蜂浪蝶。天知道?,他今年年已经四?十了!怪不得他那么爱去远东,那简直就是?他们男人的天堂。今天来?了华埠,那接应我们的华人女孩子,你不知道?,眼神实在是?让我侧目。噢,我的天,华人女孩子的轻浮劲真是?从不令我失望。”
“真的?”那人听得目瞪口呆,“那我对华埠小姐也没有太大期待了。”
淮真听得好?笑又气愤。侧头一看,那对华人颇有成见的女士,正是?那名?石油商人的太太。
走进西泽落座的餐桌,发现他打量她的神情。
“感觉怎么样。”他问。
她知道?他也听到?了邻座英文对话了,勉强笑笑,没回答。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叫她怎么辩解?
西泽看着逐一摆到?桌上的餐盘,问她,“不讲讲这些都是?什么?”
“七喜凉茶。”她回忆了一下,“许多种?对人无?害的植物熬制的,微甜,可以提神,降火。”
“噢。”
“冻辽参。材料很珍贵,味淡,传统上来?说可以强身健体——各类报纸消极看待中国医生的医术时,你也这么认为的话,当它是?一类点心就好?。至少对身体无?害;这一个,广东话说叫‘捞汁海蜇’,是?海蜇头,带蘸酱,有些辣。你能吃辣么?不能的话,我替你换一个蘸料。”
“不用。这个呢?”
“蓑衣黄瓜。每一片都相?连着,没有断开,很考验刀功,有一些像超市的腌黄瓜,但是?更新鲜,有点酸甜。最近西医大肆鼓吹维生素c,我觉得倒不用去市场买药片,多吃一些新鲜水果蔬菜比什么都好?。”
餐厅老侍应恰到?时机将红焖排骨与青红萝卜排骨盅推过来?。淮真揭开盅盖,香气立刻迫不及待从陶瓷盅溢散出来?。
正不断数落着华人女士一切罪状的两名?白种?妇人,闻着香味也回过头来?,望向?淮真盛递餐盘的手,嘀咕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中午的侍应没有向?我们推荐过?”
淮真刚开口,试图解释这一盅青红萝卜排骨汤。
“这个是?——”
西泽打断她,“这个我知道?。”
淮真道?,“在香港喝过吗?”
“几年前在纽约哈得逊河,一位友人向?我推荐过。他出生在英国,但家人在香港。”
隔壁妇人坐直身体,闻言,动了动,突然伸手招淮真过去。
西泽盯着她,“Don’tgo.”
声?音不重?不轻,足以让邻桌两人听见。
淮真刚好?抬头对上妇人视线,此?刻进退两难,只好?尴尬笑笑。
妇人用德州英文说道?:“我只是?想简单询问一下。”
过了两秒,西泽侧头,礼貌微笑,德州口音讲的一丝不苟,“这位女士今天只为我服务。有问题请你们自己的侍应过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