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自昨日夫人跟公子提了下月初要去苏家赴宴一事,公子便让他去打探参席之人,将其一一列出。
难不成还会有人在苏家宴会上设计谋害公子不成?竟教公子警惕成这般。
待他念完,李聿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哑,“还有呢?”
还有?
公子是在找谁吗?
陆衡愣了愣,方答:“回公子,没有了。”
屋内烛火跳跃,将李聿慵懒的身形模糊地刻在墙上,他语气半疑:“你确定?”
被他这样一问,陆衡下意识地也怀疑是自己读漏了,连忙再去翻看一遍。
过了半晌,才迟疑道:“回公子,真没有了。”
李聿缓缓撑着身子坐起,伸手道:“给我。”
陆衡一时心下不安,将名单递入他手中后有些心虚地问:“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李聿仔仔细细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工整的字迹落入眼中愈发头疼。
他抬手按了按眉眶,将纸扔至一旁,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没事,明日先去母亲那问安。”
……
翌日清晨。
筑玉阁。
李聿难得收起一身纨绔作派,正经大方地坐落在下首。
陶氏居于上首,一袭素色长裙,装扮简单雅致,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玉无瑕的镯子。
他打量了眼陶氏的神情,缓声道:“母亲,您前日说的赏花宴我就不去了。我向来不喜欢这些无聊的花花草草,去了也是讨个没劲。”
陶氏本在端茶盏的手一顿,立即反对,话音虽软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不行,旁的筵席我都不管,苏家这个你必须得去。”
他若是不去,这宴会岂不是真成了供大家吟诗作画的赏花游会了?
“那您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李聿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又从容得像是心下了然。
陶氏怕说了他便更不会去了,只含糊道:“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不好言而无信。”
李聿闻言唇角又下垂了几分。
母亲还是不愿说。
他拢了拢袖口施礼告退,踏出门扉的瞬间,面色刹时变得阴郁低沉。
*
停云书院。
李聿今日来得尚早,尚业堂内学子不满一半,连先生都还未到。
他走至窗旁后桌椅处,一掀衣袍坐下,神色暗淡,无端透着几许凉意。
晨光挟着微热的夏风由窗棂眼里吹入屋内,将几缕散发吹得贴上了李聿的面颊,令他愈发心生烦闷。
“这是怎么了?”章佑将楚善拉了起来,抢了他的位子,视线从李聿散着寒气的脸庞上划过。
楚善怨怨地瞪了章佑一眼,只见对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得瘆人。
“没什么。”李聿掩下眸中情绪,一手支着下巴又恢复了平日模样。
章佑看他如此便也不再多问。
“李聿!你是不是欺负薛翦了!”
魏启珧人还未至眼前,话声先抵达了,蓄着十足的怒意。
李聿懒洋洋地抬眼,“魏兄何出此言?”
这话的确问得奇怪。
他不过是吃了薛翦一顿午饭,便成了欺负她了?
那让薛翦吃回来不就得了。
“你少给我装蒜,你就说是或不是。”
魏启珧大步踱到李聿桌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双桃花眼露着快要溢出来的凶光。
李聿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仍半靠在桌上,一副不在意的姿态,颇有几分嚣张寻衅的意思。
这张玩世不恭的脸映入魏启珧眼中,愠火更生了三分,伸手便去拎他的衣襟。
章佑见状忙将二人扯开,劝解道:“魏兄,魏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魏启珧挣开了章佑的手,抖了抖袖袍,冷哼道:“最好是误会。”
“李聿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欺负她…”
魏启珧话未说完就被李聿出声打断了。
“你要如何?”
他悠悠地站起了身,拨开章佑等拦在中间的人走到了魏启珧身前,狭长的黑眸中窜着明晃晃的挑衅。
章佑在旁拧紧了双眉,暗道不对。
今日是李聿这些年来头一回巳时之前到书院,一来便气场诡异,现下更是像吃了炮仗一般,戾气四散。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魏启珧眼底深处迸射的火星似乎要扑出来,手指骨节紧扣,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