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寒才默默的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那门的位置行了礼,轻声说道
“殿下。”
一时间,便立刻安静了。
那庭院的门前,一个丹凤眼的少年居高临下的,一句话便是要了某些人的半条命。
这时节人人方才想起来,此人乃是太子殿下的人,纵然无什么背景,也没有和人玩笑的举止,然而孤立也就罢了,何谈要在口头上也要表示一番轻视呢。
说到底,不过都是来伺候人的罢了。
姬奕看着眼前这些战战兢兢的人,开口下了命令
“说昏话的,杖责五十,自个回去问你们的管家污蔑太子是什么罪责,其余的仗责三十,若觉得本宫处置不当,便跨过这道门去向你们的主子求情。”
太子殿下向来不吝于亲力亲为,他的威严,都是要你面对面的体会到的,叫你领了责罚,还要跪在地上说一句多谢太子恩典。
说起来庭院里太傅恍若不闻的喝茶,子弟们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同堂的皇子,更是觉得大难临头,与太子争锋,怎有那个胆子,且若是有那个的小厮不长眼真的闯进来求助,那才是无可救药了。
那院门敞开着,依稀可听见求饶的声音,内里太傅又让练字,写的是“道德经”。原是练字的,然而外间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叫人心中总有混乱,难免叫情绪带到笔下,太傅四周转着,看着各位的脸色,由此便见诸位公子的心性如何了。
然而这样的惩罚,却叫人心惊胆战。
开口辱没与助长之罪,只剩寥寥几人未曾受到责罚,慕九寒站在一旁,又对那名童子道谢,那孩子笑嘻嘻的说道
“我不爱看他那样辱没人,仗着少爷宠爱就眼里没人,以为人人可戏弄了,你呢也不必谢我,叫我说,到这份上,你该求情的。”
是了,这个时候他当求情,而后太子应允,做出仁慈善良的影像来,方才显得恩威并重,两厢互利,圆满收尾。
慕九寒眼中显现出迟疑的神色,想要做,却又怕这样做,因此又低声说道
“若我去求情,惹了殿下盛怒,再加罪责,那又怎么办呢,岂不是我又错。”
太子殿下喜怒无常,目下无尘,已是王都子弟的共识,诚然殿下与诸位子弟交好,然而若发怒,亦是莫有敢提出异议的,况且这里的人也都是心意相通的,说是三十板子,不过是做个样子,薄木板子挨几下,还是活蹦乱跳的。
那童子看着他,过了一刻,倒是了然的笑了起来,说道
“徐徐没有和你说以往做太子侍读的都是什么人吗?”
慕九寒楞了一下,不就是大臣的弟子,还能有谁?
那童子便又道,并且正经了神色,竟然朝他行礼了
“小的月流,小公子,今次既然做太子侍读,万不可妄自菲薄才是啊。”
慕九寒起先大骇,不过也没有等他再开口,月流便又恢复本性,只说不必如此拘谨,又喊他与那叫做七宝的孩子玩笑起来。
慕九寒听得见内里的太傅又在教训人,外边秋风萧瑟的,想必打一顿板子,也该知道什么是可以说,什么是不可以说,或许是不会起什么作用,不过这和他没有关系,他犯不着去得罪人,但是也不愿意给自个找不痛快。
不过第二次再去,便不见得那个小厮了,或许养伤,或许调离其他职位,这原本也和他没有关系,不过后来确实天意弄人了。
因而慕九寒那日回去向徐徐问起此人,才知道其主子是安烈侯的小公子,太子母舅家的少爷,那便怪不得会为自己解围——
应当是为了太子的颜面了。
而为了太子的颜面,慕九寒也得做出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一日人都散尽了,老太傅看着慕九寒,又问了几句话,说道
“太后娘娘说你这名字不好,叫老夫给你改个名字,我见了你几次面,如今给你改个名字,单字“卿”,小字“如玉”,卿者,臣也,太子祝你平步青云,当尽心为太子,为人在世,当有如玉品格,此乃小字,汝可牢记了?”
慕九寒抬起头看着老太傅的目光,又看太子的目光,太子对着他的目光,便笑道
“卿卿,还不谢谢太傅?”
慕九寒:……
太傅拿起龙头拐杖敲了太子的肩膀,嗔怒道
“乱叫什么,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太子只躲了一下,却仍然笑着,然而并无人在意慕九寒的态度,虽然先前太后好像说他的名字不好——
却也并没有想到过竟然真的要自己改了名字了。
这是殊荣。
慕九寒跪下去,磕了头,说
“谢先生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