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献俘的典礼之后,京城很是热闹了一阵子。而朝廷内部,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很快开始面对下一个难题。
罗城收复了,但天阁关还留在北戎的手中。是直接派兵攻打,一鼓作气将这帮蛮贼彻底赶出去,还是重兵布防徐徐图之。
后者在韦丞相等重臣的支持下,占据的朝堂上更多的声音。
毕竟罗城大捷是用了特殊的手段,而非真正硬碰硬地打下来,天阁关的地形之险峻,还在罗城之上。强行攻打,若无奇招,多半无功而返。
反而长期围困,是最稳妥的诏书。天阁关建筑在崇山峻岭之中,易守难攻,四周土地极为贫瘠,粮草只能从后方转运。最便捷的一条路,就是从罗城通过。罗城周边广袤的平原,也是北疆粮草重要产出地。之前北戎囤积重兵把守罗城,就是因为没有罗城的补给,天阁关就是个死地。
而从北戎那边运粮南下,耗费庞大,不可能持久。
“北戎占据天阁关,越是长久,损耗越大,局面就越倾向于我天裕,到时候大可不战而胜。”
韦丞相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有理有据。袁萝明白,他坚持固守,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不想过多的损耗北疆的兵力,如今屯驻北方的兵马大多都是韦氏派系的将领。
但从大局来说,这确实是个稳妥的战略。
定下了围守为主的战略没多久,事情又起了变化。
北戎那边竟然派遣了使者南下,提出了和谈的建议。
北戎朝中也不乏聪明人,眼看着天阁关放在手中,越守越艰难,除非近期再次策动南下,寇略中原,否则只是个鸡肋。死守耗费巨大,而放弃又太过可惜。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向中原狠狠勒索一票大的。
朝堂上顿时轰动了,能用银钱财货将土地赎买回来,自然是比打仗更让人喜闻乐见。
这一仗已经让天裕损失惨重,而如今十几万大军常年屯驻天阁关外,每天的粮草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朝廷迅速选派能言善辩的精干官员,组成使节团,准备去天阁关进行和谈。
经过一番争议,最终带领使节团的人,除了礼部侍郎之外,还有锦麟司提督,御前总管太监连延秋。
连延秋之前就以监军的身份,前往北方战线巡查,为人才干也毋庸置疑,而且北疆的一部分谍报系统,也是掌握在他手中。之前经过天降火流星的神迹,北戎各部族之间人心惶惶,正是发动谍报势力趁虚而入的时候。
比起这些常规任务,袁萝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娘娘想要赎回之前被掳走的百姓?”连延秋有些意外。
袁萝点点头,之前北疆因为顾良勇的战败,被北戎攻破数座城池,内中子女财物被这帮恶狼一扫而空,十几万百姓被掳掠到北方为奴。
袁萝如今要赎回这些百姓,不仅是为了弥补之前的罪责,更是从长久的战略意义来考虑。
这些百姓长年累月居住在边关的城池中,耕田地,服劳役。北疆每次动兵,需要征伐大量的民夫,都是从地方百姓中抽调,还有每次开战需要耗费的巨量粮草,也有相当一部分份额是就地征发的。真正支撑起天裕边防线的,不仅是浴血奋战的士兵,更多的是这些不断付出的百姓。
经过这一场大战,失去了数十万百姓,北方数座城池民生凋敝,耕地摞荒,这对将来北部战线的防御将是一个惨烈的灾难。
这个缺憾,就算你将北疆的战士打造地再精锐,也难弥补。就好像你筑起钢铁一样的城墙,如果城墙下方的土地变成了稀松的烂泥,城墙迟早会坍塌。
连延秋眼中闪烁起亮光:“娘娘所言有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地还有夺回来的一日。”
这个年代,人口就是最大的生产力。
“只是北戎朝廷只怕不会轻易放人。”
北戎朝廷也有精明之士,袁萝道,“就算北戎朝廷不愿意,下面的小部族难道个个都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瞻远瞩之辈吗?”
北戎是部族联合的政权,包括这一次南下攻伐,各大部族组成联军,谁掳掠到的人口财富就归谁。袁萝也知晓,被掳走的这些百姓,相当大的一部分,比如年轻美貌的女子,一技之长的工匠,北戎那边就算小部族也绝不可能放人的,但普通的只有一把子种田力气的老百姓,对那些中小部族来说并没有多大价值,肯定愿意交换。
连延秋也同意这个观点,但还有一个难题。赎买百姓,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开足价钱,朝廷原本就财政艰难,要赎回天阁关又是一大笔钱,想要再抽调一部分来赎买百姓,只怕户部尚书要上吊了。
袁萝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最烦恼的就是这个了,朝廷没钱了。她也没钱了。
大规模赎买百姓,袁萝简单算了一笔账,少说也得几百万两银子。不仅是巨额的赎金,还有北上活动的细作经费,将人带回来的衣食住行等等……
其实还有另一个更便捷的法子,用这一次俘虏的北戎士兵交换,但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些饿狼一旦放回去,是给北戎增加更多的有生力量。
袁萝之前已经提议过让工匠作坊改良生产工艺,明镜的白瓷器皿,光洁的琉璃杯盏,这些利润庞大的奢侈品。
但工艺改良到批量生产再到普及,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眼前的银两缺口,却迫在眉睫。
对这个难题,袁萝冥思苦想,只能出狠招了。
她咳嗽了一声,对连延秋说出了构思的两个小生意。
彩票和赛马。
后世来钱最快,最不劳而获的两种小生意,在这年代还都没有露头。
连延秋仔细听着袁萝的描述,等听懂了两样生意的运作流程,他勃然变色。
“娘娘从哪里学来的这等下作手段。此法败坏民风,万万不可张扬!”
“没这么严重吧,”袁萝干笑两声。
“此等手段一旦传言开来,只会让百姓不愿劳作,一心只想着不劳而获,以小博大,更有甚者,卖儿卖妻,换些银钱,以求翻本,跟沉迷赌博无异。”连延秋正色道。
“本宫也想过了,这赛马场和彩票,都设立较高的门槛,不许平民百姓参与其中。”袁萝也想过这个问题,其实这真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平时她也不想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来搜刮银子。
“本来百姓就没有太多银子,可以将赛马场的投注标准定为二十两一注,彩票也是一样。”袁萝简单说着。她榨取银子的主要目标本来也只是门阀世家和富裕地主。
她当然知道,这种赌博行为肯定会败坏民间风气,不过鉴于门阀世家的风气本来就奢靡无度,狂嫖乱赌遍地都是,再加上一票也无所谓了,赌博再怎么也比欺男霸女强吧。
连延秋想了想,勉强同意了。谁让他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呢。
“就要辛苦连提督了。”袁萝笑道。北上一趟,肩负数个重任,琐碎又费力,这一句辛苦,说的真心实意。
连延秋点头应了,又提醒道:“臣不在京城的日子,请娘娘小心为上。”
“本宫知晓。”袁萝点头应下。
和谈之事紧急,三天之后,连延秋就带着大队人马启程北上了。
而又过了一天,袁萝也跟着司空霖一起出宫了。
入夏以来,天气日渐炎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前往贡山脚下的避暑行宫。
大队的仪仗簇拥着皇帝和后宫妃嫔,还有朝廷重臣以及宗室勋贵。浩浩荡荡行走了数日,才抵达行宫。